易讀小說網 > 奧蘇亞的戰旌 > 0556:封閉
  “那你也知道我面對的敵人是誰……”

  肯恩的眼神變得更加深邃了。“修伊-駱-弗拉梅爾。”

  高階狼人的獸瞳抽動,微縮又舒展,似乎驚訝于對方僅僅聽過一次就記住了自己復雜的族名。

  但是這對于肯恩來說并不算難事。

  他將手里另外一塊沉重斑駁、更加巨大的冰雕放在地上,里面的血液很污濁,是準備帶去送給獸人鐵匠【奧爾科特】的禮物。

  高階狼人捧著霜靈血液,彎曲雙腿,讓冰塊穩穩擱置于自己的膝上。

  他這樣的舉動其實也變相地在向肯恩表示尊敬與折服。

  狼人的腦袋垂落,強壯的身體里重新沖入了力量。

  它盯著旁邊的武器,輕聲說:“您想要讓我們參加戰斗嗎?面對弗倫岡鐸,還有他麾下精銳的鋼鐵猛騎執法官。”

  “是的。”肯恩當即說道。

  高階狼人沉默了。

  但是它眼中的火焰并沒有熄滅。

  弗拉梅爾并沒有在安靜的空氣中想著如何婉拒或者逃避,恰恰相反,甚至閃過了些許決然,就像是它率領族人沖上莫尼雪峰的頂端一樣。

  雖然不清楚在帕洛圖斯比的神秘角落里發生了什么……

  但高階狼人現在的生存環境堪憂,霜靈的血液對它們來說至關重要。

  【弗拉梅爾】愿意用生命去換取霜靈的血液,而肯恩將東西賜予了它,那么弗拉梅爾就愿意為肯恩獻上自己的生命。

  它似乎下定決心,正準備開口,卻聽見了輕輕的笑聲。

  面前的年輕人繼續說道:“但我不會要求你這樣做。”

  “肯恩先生,”高階狼人請求道。“我并沒有回避自己的承諾,更不會忽視您的慷慨,我們的族人會愿意……”

  “沒有必要。”

  肯恩搖搖頭,打斷了它的解釋。

  他的聲音平靜,分寸何當,卻比環抱城池的暴風還要有力量。“雖然我面臨的挑戰……關乎我整個部落的生死存亡,但我覺得你比我的處境也好不到哪兒去。”

  高階狼人收束了利爪,繃緊的肌肉都在暴露出內心的感慨。

  “你做的很好。”

  肯恩說。“我看到了高階狼人閃耀的品質,也被你們的團結和正直所震撼,我希望自己能夠分享到這些高尚的東西,這使我感到充滿了力量。”

  【弗拉梅爾】難以啟齒。

  它對于自己無法回饋肯恩,感到羞愧萬分。

  肯恩嘆口氣,用眼神暗示遠處的奎瑪帶人返程,臨行前,他再次看向高階狼人:“我從桑頓卡亞走到拉博敖,你比我見過的大多數人類還要有榮譽感。”

  “肯恩·布維爾。”

  他伸出手攥成拳頭,跟弗拉梅爾的盔甲相碰。“如果我能活下來,桑頓卡亞等候你的造訪。”

  【你獲得了高階狼人的尊重。】

  【聲望增加,戰爭鎖定,聲望增加無效。】

  ……

  肯恩騎著霏狼王走進了【拉博敖】的外圍。

  那顆碩大的冰雕被巴門羅野豬的座鞍上。

  隊伍沒有選擇進入城池中心,而是派人去給駐扎的隊伍發消息,準備啟程前往奧爾科特的工坊,外面有寬敞的地方可供部隊駐扎。

  肯恩從那些被歲月風蝕過的痕跡上能夠看出這座城池當年的繁榮。

  霏狼王高大威猛,族群爭奪戰過后,身材和力量都不斷膨脹,能夠跟巴門羅野豬相提并論,并且更加的勻稱和震撼。

  不知不覺當中,就只有洛嘉跟在了附近。

  肯恩便用閑聊的語氣開口問他:“在想什么?”

  “戰……老大。”

  洛嘉差點就脫口而出。

  肯恩要求自己身旁的親信不能夠在外面稱呼自己的身份。

  洛嘉向來謹慎,很少會出神到這種程度。

  他把冬馬的韁繩在手腕上多纏半圈,面容嚴肅地回答道:“我在學習您的決斷,細想每件事情背后的深意。”

  咚,咚咚咚。

  奎瑪騎著霏狼走到前面去探路,留出給他們談話的空間。

  “來,說吧。”肯恩的語氣難辨喜悲。“我想知道你都能從學會什么。”

  洛嘉的表情變得更加嚴峻了。“雖然我不清楚上面發生的事情,但您給出去的材料很珍貴,從狼人失望的表情來看,或許您已經將所有的資源都掌握在手中。”

  肯恩保持沉默,用平靜的目光看向前方。

  洛嘉身上掛著的【稱號任務】始終沒有頭緒,而且他總是錯過能夠變強的契機,顯得有些頹喪。

  肯恩想要通過這次閑聊,發現一點點問題的線索。

  “非常抱歉,老大,可能會有些冒犯。”

  “你知道我不在意這種事情。”肯恩回答的很干脆。

  洛嘉似乎放了心,也繼續沉浸在自己的推斷當中,說道:“高階狼人玩了命地去搶,雖然陰差陽錯地被您給得到了,但如果不給,說不定會有惡戰。”

  他抬起頭,眼光游曳,就像是在分析選擇帶來的后果。

  “可如果我們輕而易舉地給出去,會遭到覬覦,過度的善良加持在并不牢固的友誼上,完全沒有辦法推算出到他們的行動。”

  洛嘉的目光落到戰旌身上,用敬畏的表情看著肯恩。

  “用恰當的好處,來回避潛在的敵人,將其發展成我們未來的助力。”

  他說得非常有道理,即便是把思路清晰的【柯林斯】叫過來,恐怕也沒有反駁自己的觀點。

  但是洛嘉依舊有困惑的地方,也是他始終沒有從戰旌身上學到的地方,借著這個機會,斗著膽子向旁邊騎在巨狼背上的那個男人發出了詢問。

  “您為什么每次都能掌控人心?每個決斷都清晰自然,做得如此純熟……”

  洛嘉也是個心思極其縝密的家伙,但跟戰旌的境界相比,就顯得如此的幼稚卑劣。

  “呼——”

  肯恩聽他說完,將堵在胸口的氣吐了出來。

  霏狼王向前邁出一步,然后停下,直到隊伍走遠,確保沒有人能夠聽見自己這番話。

  他轉過來盯著自己最信任的屬下之一,眼里是驚訝和恍然:“洛嘉,我終于明白你的問題了,不不不,我沒有在說高階狼人的事情,而是關于你的事情。”

  洛嘉感到戰旌的目光牢牢地講自己鎖定了,雙肩都變得很承重,就連呼吸都下意識地在調整。

  “令人信服的秘訣就是不要去想著把玩人心。”

  肯恩的語氣里沒有責備,而是意味深長的勸告。“洞悉那些情緒背后的想法是種天賦,但你不能將這種才能變成工具或者武器。”

  洛嘉看著戰旌的眼睛。

  這么久以來……

  他都將肯恩視作最為敬畏的君王,而戰旌的每句話,他都會反復地去解讀和學習,也從來沒有放緩過追隨的腳步。

  “或許你還無法理解,或許你也很急躁,因為部落的兄弟姐妹們變得越來越強。”

  肯恩輕而易舉地看穿了洛嘉積郁已久的事情。

  但是他并沒有安慰、苛責、或者鼓勵,而是理所當然地說道:“其實你成長的速度超乎想象。”

  “您不必照顧我的想法,我和洛嘉他們的差距是有目共睹的。”

  “你指的是坐騎,裝備,身體的強度還是戰斗的思維?天吶,洛嘉,我要怎么說你才能明白呢……”

  肯恩遺憾地嘆了口氣。

  他沉默片刻后鄭重地說道:“你擁有比這些更難得的天賦,只是你的想法有些偏激,還沒有像濛那樣找到跟自己和解的契機和想法。”

  洛嘉還想要再說些什么,卻突然聽見戰旌說。

  “你相信我嗎?”

  “我很惶恐,老大。”洛嘉閉上眼睛,輕輕拍打著劍柄。“即便您命我赴死,我也義無反顧。”

  肯恩居高臨下,打散了他緊繃的肩膀。

  然后他說道:“我有預感,你的天賦會拯救桑頓卡亞。”

  肯恩彎下腰去將洛嘉跨部的長劍緩緩地抽出來,利刃和劍鞘摩擦的聲音非常清晰,隨后竟然將這危險的武器放在了洛嘉的脖子旁。

  洛嘉也確實如自己所言的那樣,眼中沒有絲毫的驚恐和畏懼。

  肯恩擺正胳膊,目光嚴肅:“對你而言,信任是可以任其宰割的統治,我同樣相信你,只是我的信任是要讓你握著武器,然后毫無顧慮地放棄后方。”

  利刃在空氣里嗡嗡輕響,上好的諾倫原鋼,配上了不錯的手藝。

  洛嘉緩過神的時候,那柄短劍已經重新回到了自己手上,而戰旌已經獨自跟上部隊走遠了。

  肯恩沒有回頭,也沒有任何防備。

  ……

  “哦,狗娘養的,我真是好久沒見到這東西咯。”

  奧爾科特捧著碩大的水晶愛不釋手。

  里面的雜質非常多,并且凝結出來的血液顏色深淺不一,說明在純度方面也是參差不齊。

  但鐵匠卻非常高興。

  這種霜靈的血液才是最好的鍛造材料。

  肯恩說自己可以搞到更純凈的血液,但奧爾科特并沒有興趣。

  獸人粗壯的胳膊撐在凝結了碎冰的爐膛高處,彎腰盯著里面正在熊熊燃燒的冷火。

  他說道:“極致的東西,并不意味著是最好的,純凈的霜靈血液雖然稀罕,但是在拉博敖也不是完全絕跡的材料。”

  奧爾科特的上身赤裸,可怕的燒傷在冷火的光芒里略顯猙獰。

  他怕肯恩誤會,以為自己是在給偷懶找借口,向肯恩解釋道:

  “純度極高的霜靈血液力量太強,如果摻雜到武器里,會改變很多東西,要么直接炸爐,要么打造出來的武器脆如薄冰,很少有裝備能夠適應它。”

  奧爾科特說完又笑了兩聲。

  “你這把斧頭叫什么來著?晨昏,哦,出自鍛造峽谷吧,我年輕的時候見過馬倫古,那會兒他還不是爐主,但他這輩子也打不出這樣的武器,所以我很好奇背后的匠人是誰。”

  “阿瑟,很年輕的匠人。”肯恩回答道。

  奧爾科特沒有說話,而是抬了抬眼睛,點頭表示自己會記住這個名字。

  他又轉過去盯著爐膛里面的冷火,說道:“它出自杜瓦部落,誕生于遠古熔爐的余火,那種東西的是霜靈血液的極端,明白么……”

  肯恩似乎有些理解了,但還是問道:“明白什么?”

  奧爾科特的眼里終于露出了感慨:

  “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冒險家造訪拉博敖,總有人覺得自己的武器能夠扛住霜靈血液,不懂得適度,盲目相信自己的運氣和力量。”

  “哈,好吧,我沒想到你也打啞謎。”

  肯恩雖然跟奧爾科特相處的時間不長,卻也自顧自地在他的黑色石凳上坐下。

  獸人鐵匠依舊皺著眉。

  他在年輕人的身上看見了和狼人統領相同的東西。

  肯恩卻抿嘴攤開了手:“你比我更早認識弗倫岡鐸,所以你也清楚,我是沒有選擇的余地,既然戰爭是不可避免的,那我也絕不束手就擒。”

  “恐懼和退讓不是件壞事,孩子,抬起眼睛看看拉博敖吧。”

  奧爾科特緩緩走到工坊的窗戶前,眺望著黑色的巨石,寒冷的空氣里沒有任何大地的余溫,而視線的盡頭永遠是陰沉的天空,傳來隱約可聞的雷霆。

  他的兩顆獸牙斷了很多年了。

  拉博敖的覆滅和奧爾科特身上的傷疤一樣久遠。

  他轉過來盯著肯恩:“我給你鍛造的武器,能夠限制獸血,但總體還是有差距,那柄武器的力量超乎想象。”

  “我知道,我見過它砍斷巨龍骨頭的樣子。”

  肯恩的回答令鐵匠的心情沉入谷地,像是想起很多糟糕的回憶。

  奧爾科特回到了爐膛前,看見了年輕人送他的血液冰雕,便開口問道:“那頭霜靈怎樣了,是高階狼人么,還是說,被你給終結了生命。”

  肯恩向后靠,盯著鐵匠的身影良久。

  直到奧爾科特轉過來,他才回神,說道:“我給了它自由。”

  鐵匠又轉回去,似乎爐膛里面的東西令他掛念,卻還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哦,這樣啊,它是離開這里了么,挺好……”

  肯恩終于明白那種違和感在哪兒了。

  他看著奧爾科特靠在爐膛邊的身影,仿佛看見了霜靈反復爬上雪峰頂端的樣子。

  肯恩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明白。

  奧爾科特也明白。

  肯恩能夠給【霜靈】自由,卻沒有辦法給奧爾科特自由。

  獸人跟他的滿身傷疤一樣,任由歲月打磨,卻被永遠封閉在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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