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季青與蔡建國坐在了食堂的其中一張餐桌上吃著早飯，兩人氣氛透著一股詭異的寂靜，面前擺著蔡建國買好的豆漿油條。蔡建國推了推眼鏡，把其中一份早餐放到了季青面前，示意她說道：“吃吧，別客氣，待會還得考試呢。”
季青緩緩拿起筷子夾起其中的油條，塞進了盛滿黃白色豆漿的鐵碗中，濃郁的豆香讓她瞬間食欲大開。只不過想起剛剛蔡建國說，這是給她送行的飯。可，這測驗都沒開始呢，怎么就知道自己考不過呢。季青賭氣地將浸過豆漿的油條塞進嘴里，但當著蔡建國的面還是慫的，敢怒卻不敢言。蔡建國似乎注意到了季青的舉動，覺得有些好笑地問：“這么餓啊？”
季青聽到了蔡建國的話，這才抬眼，咽下嘴中的油條，緩緩開口。“蔡主任，油條是屬于高油高糖的食物之一，如果中年人經常吃的話，會導致膽固醇偏高，從而誘發心血管疾病，嚴重的話可能還會患上老年癡呆。”
蔡建國正準備將油條塞嘴里，聽到了季青的話，手中的筷子都停頓在了空中。臉色一頓，隨即被氣笑道：“……吃你的，大人的事少管。”
季青似乎猜中了蔡建國的反應，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您說得沒錯，您是您，那同理，我也是我。”
“就像蔡主任喜歡吃油條，明明油條有這么多壞處，但您還是會選擇去吃。”
季青語氣稍頓，將手中的筷子放在桌上，繼續說。“……就像我，明明知道參加競賽需要具備多么優秀的能力，但我還是會選擇去拼一拼。”
蔡建國聽完季青的話之后，咀嚼的動作也漸漸地慢了下來，目光鎖定于面前微微揚起下巴的女生。季青說完之后，瞧著面前的蔡建國一直這么靜靜地看著自己，什么話也不說，心里被看得有些發毛。忍不住開口又說道：“蔡主任，希望您別再對我說什么勸我趁早放棄之類的話了……我是聽不進去的。”
蔡建國垂眸繼續夾起油條放進豆漿里吃了起來，等到吃完了碗中的油條，他擦了擦嘴才開口。“季青，老師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可以說就算你現在從這里走出去，也會成為許多人的榜樣，成為老師們心愛的學生，成為十七中響當當的招牌。”
“老師的教學生涯將近二十余年，什么樣的學生沒見過，像你這種的，不是我見過的第一個。”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次你真的進了參賽小組，真的拿了獎，那之后呢？”
季青眼眸微頓，疑惑地反問：“之后？”
之后的話，那當然是順利保送進實驗高中，然后她就可以和凌遠一起拿著獎金買下徐阿姨的那塊手表，然后一起回家了。蔡建國點了點頭，語氣帶著一如既往的嚴肅。“你如果得獎了，那之后就會被保送進實驗高中，然后繼續參加高中生涯的物理競賽。”
“季青，你不是天賦型選手，老師知道你的能力，或許你這次真的可能得獎，證明自己熱愛物理，可以為了物理放棄一切。”
“但之后高中的物理競賽呢？你真的以為又可以靠你的一腔熱血拿下獎牌嗎？”
季青聽到這里，漸漸明白了蔡建國話中的意思。蔡建國覺得或許自己這次初三物理競賽真的可以拿獎，但高中生涯又將是一個全新且艱難的挑戰。季青曾經在高中的時候也有所耳聞，關于高中的物理競賽除非是對物理有著絕佳敏銳且能力的學生可以參加并且拿獎。其他的學生基本都是進去走個過場罷了。簡單來說，更高難度的物理拼的不僅僅是打動人心的熱血，更是腦子。蔡建國瞧著季青想得有些出神，開口提醒道：“……從云端跌落到泥潭的滋味并不好受。”
“可能這一跌，你一輩子都會陷在泥潭里。”
季青對于這種話更是清楚不過，凌光平對于她而言就是最好的例子。年輕的時候被導師公認為學院里的天才，直到大半輩子走過，看到了曾饒的論文，才知道自己并不是。季青心中暗暗嘆息，明白如果帶上這個光環，可能之后都將要承受它的重量。稍有不慎，便是萬丈深淵。“蔡主任，謝謝您的好意。”
“但原諒我一定爭取這次的參賽資格。”
“因為……我有不得不拿獎的理由。”
————————九點整的時候，季青坐在教室內看著考卷上的競賽題，皺著眉認真地思考其中的解題思路。方才蔡建國的話倒是讓她更加明白了作為天才所要承受光環的不易。從前的她，每當看見凌遠在競賽的領獎臺上閃閃發光時，心里只是羨慕和向往。羨慕自己為什么沒有那么聰明的腦子能夠在物理學界深入與研究。卻從未想過凌遠在承受掌聲與祝賀的同時，也在承受著稍有不慎將會跌落云端的風險。季青抬眼朝著凌遠的方向望去，此時的他專注地看著桌面的考卷，似乎在認真地拿著筆解題。她拋開腦中的一切雜念，開始認真地審題，緊緊地握著筆將題中的任何可能性都書寫下來。當自己寫到背后的倒數第二大題的時候，此時凌遠已然答完了，動作輕緩地走出了教室。季青抬眼看了眼僅剩半小時的時間，再看了看試卷上剩余的題目。似乎……好像比上一次快了那么一點點。如果每次都快上這么一點點的話，她與凌遠之間的距離是不是也在縮短呢？季青心中泛起了一抹竊喜，像是驀然感受到了關于物理的奇妙，看到了一絲久違的希望。就像光的傳播沿時間軸呈錐狀，物理學家們稱之為光錐。光錐之外的人不可能了解光錐內部發生的事件。想想現在，誰知道宇宙中有多少重大事件的信息正在以光速向我們飛來。有些可能還在光錐之外。但，有些可能已經來到了我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