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福星睡了一覺，這一覺仿佛有一個世紀那么長，在夢中他的四肢如同被固定住，絲毫動彈的力氣都沒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嘴邊感覺濕濕的潤潤的，緩緩睜開雙眼，就見頭頂上是潔白的天花板。
鼻間傳來陣陣消毒水的味道，忽然，耳邊一陣激動的喊聲，就聽女兒亢奮的道：“媽，您快醒醒，爸醒了，爸爸沒事...”
說著說著，陳珊就“嚶嚶嚶”的啜泣起來，望著女兒梨花帶雨的小臉，陳福星一陣欣慰，伸手想摸摸對方。
哪曉得右手根本動不了，使勁往上抬依然挪不動半下，這可把老陳給急壞了，此時的他就如同正在經歷夢魘一般。
腦子是相對清晰的，身體卻不受控制了，很想使勁挪動，卻半分也挪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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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咋了...姑娘，我咋了？”陳福星含含糊糊的問道，嘴巴只有一半能動。
陳珊望著父親吃力的模樣，突然悲從心來，匍匐在父親肚子上“哇哇”大哭起來。
此時胡娟湊了過來，心疼的拍著女兒后背，又一臉傷感的沖老伴解釋道：“老陳你別激動，醫生說你是中風偏癱，得好好的休養，你放心，醫生還說了，如果休養得當的話，還是能夠行動自如的。”
陳福星沒有想到自己就這樣中風了，被困在病床之上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即便如此，他還是沒有放棄兒子陳瑚。
含含糊糊的問著女兒跟媳婦，“小，小瑚呢？他在哪？”
陳珊擦了擦眼淚，一臉怒色的道：“爸，您就別管這個混蛋了，要不是他您這次也不會中風住院，依我看咱們家就不要管他了，任他自生自滅去。”
如果換做以前，陳珊如此說弟弟，當母親的胡娟絕對會用言語教訓一番女兒，替兒子陳瑚盡可能的開脫。
但發生了這件事之后，胡娟也有些心灰意冷了，聽見女兒說兒子，她半點反應都沒有。
反倒是受害者陳福星卻表現出了與以往截然不同的態度，他結結巴巴的說道：“讓，讓小瑚過來，咱們是一家人，有，有困難要一起解決。”
“不，不就是欠賬么，賣，就算是賣房也要給他把賬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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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的簡單，把家里房子賣了給兒子還債，但實際操作起來卻難的很。
因為他們老兩口的房子是公房，手上沒有產權證跟土地證，眾所周知，去房管局進行房屋交易，兩證是必不可少的。
可他們家的大宅子卻是廠里分配的，十幾年以來只有住房證，每個月還要繳納兩三百塊錢的房租，屬于干部福利分配住房的一部分。
現在的公務員都有公積金了，單位分房的事少之又少，當年卻不一樣，基本上在廠里有點位置的都有住房分配，但清一色的全是公房，并不是私房。
這里面的產權歸屬問題也比較復雜，一部分產權歸房屋居住人所有，一部分歸廠子所有，還有一小部分則歸地方房產管理部門所有。
其中職工的產權最多，按照比例能夠達到百分之六十以上，廠子其次，也有百分之二十多，房產部門最少只有十個點左右。
海寧市化工廠早就被江東化工收購了，收購的資產包括流水線以及設備，而職工房屋產權這一塊則轉讓給了離退休干部局。
陳福星幾天前才跟離退休干部局的趙局長鬧了一場，這事還沒完呢，現在如果想要賣房替兒子還債，還得去找趙闖說情，對方要是不記仇，或許或放棄這百分之二十的產權，一旦趙闖小心眼，卡一卡陳家，那么這個房子就套不了現。
陳福星躺在病床上，腦子里一團亂麻，胡娟跟陳珊的頭腦卻清晰的很，知道這個方法純屬遠水解不了近渴。
兩人急的不行，三天時間很快過去，這也就意味著拍掌金融公司即將把陳瑚告上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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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流程那就是強制執行外加法拍了，步行街的鋪子辦下來得一大筆錢，賣出去就值錢了，車子更不談，到手就要折價，更何況還是貸款車。
就在母女倆急的不行的時候，李瑁出現在了醫院里。
他拎著一個大果籃，外加一捧鮮花出現在了病房內。
“爸，爸他沒事吧？”李瑁關心的詢問道。
雖然看這個女婿不順眼，但丈夫出事之后，兒子就閃了，一連幾天不露面，根本不關心父親的死活。
反觀女婿得知消息趕了過來，或多或少令胡娟有些感動。
接過鮮花跟水果放在茶幾上，回答道：“問題不大，醫生說了，好好休養還是能夠恢復的。”
陳珊端過一杯水，說道：“喝水，坐一坐吧。”
“謝謝。”李瑁看著神情萎靡的妻子，心中哀嘆一聲，主動道：“家里有事需要我幫忙的就說。”
“嗯，沒事。”陳珊低頭呢喃道，有些不敢看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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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娟卻覺得這是個機會，主動道：“小，小帽，家里還真有事需要你幫忙，就是，就是...”
話沒說完，李瑁就道：“媽，有事您就直說吧，能辦的我一定盡力。”
胡娟松了口氣，道：“是這樣的，你的房子不是已經賣了嗎？這個，這個錢能不能挪二十萬出來給我們用用，我，我可以給叫你打欠條。”
聽見這話的李瑁并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端起茶幾上的熱水喝了一口，隨后才說道：“媽，我賣房子不就是為了離婚后賠償給姍姍的么？”
“二十萬談不到借，按照咱們先前談的條件，我應該給你們四十萬以作補償。”
按照胡娟的計劃，陳珊跟李瑁離婚，不光要整套房子，還要五十萬的現金補償，現在只給四十萬，絕對是虧了。
可人家拍掌金融立馬就要狀告兒子，這個錢再不還清，那就得上法院打官司了。
胡娟思來想去，已經妥協，但還是看向女兒陳珊。
后者一直低著頭，此時突然答應道：“行，四十萬就四十萬，你把錢打我賬上，咱倆立馬去民政局辦理離婚手續。”
李瑁早有準備，拿出一張銀行卡道：“這里面有五十萬，我現在就能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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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又拿出一份打印好的協議，“這是一份離婚協議，上面都標注清楚了，你把字簽了，咱們明天就去民政局辦手續。”
望著銀行卡跟離婚協議，陳珊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她沒料到李瑁早就準備好了這些東西，一時之間感觸頗深。
七年的感情，僅僅五十萬就給買斷了？雖然心有不甘，可眼下還有更著急的事情，陳珊有些悲涼的想著，眼角不自覺的濕潤了。
幾乎沒有猶豫的拿起筆在離婚那一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同時還蓋上了自己的指印。
“就別明天了吧，下午我有空，你把家里的戶口本拿著，咱們立即去民政局，順道還能去公安局把我的戶口給轉了。”
“媽，家里的戶口在你這吧，你給我用一下，我去派出所把名字轉回家。”
兩人對話快如流水，旁觀的胡娟都沒反應過來，聽到此處趕忙點頭答應：“行，行，我這就回家拿戶口。”
李瑁也沒想到事情進展的如此順利，本以為陳珊答應離婚他會高興，可此刻心中半點興奮勁都沒有，有的只是無限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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