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長安之上 > 第247章 兇人
  一群男女混雜著被關押在一個大帳篷里,滋味真的不好受。

  張冬青縮在最角落里,身邊是魏靈兒。

  她早就醒來了,沒辦法,味道太重。

  這一路行來,每逢驛站或是逆旅,這群貴人子弟都會梳洗,更衣更是平常事。每日更換一套衣裳,隨從拿去洗了,公子哥和貴女們依舊保持著公子如玉,美人如花的狀態。

  當然,為此他們必須要帶不少物品,衣裳,脂粉,洗衣裳的東西,各種配飾首飾。

  張冬青家境沒法和他們比,這一路看著他們的做派,覺得累。但她知曉,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和魏靈兒這等天之嬌女比起來,她的行李少了許多,所以當馬匪出現時,她的損失也最小。

  押解的路上就有馬賊動手動腳的,張冬青沒動,她知曉一動就會讓那些獸性大發的馬賊們越發的興奮。魏靈兒卻被嚇壞了,先是叫罵,接著嚎哭……

  張冬青努力把魏靈兒往身后拉,給馬賊們分清厲害關系:一旦她們被害,不分死活,長安的權貴圈將會震動。她們的家人會倍感羞辱,傾三江水都無法洗凈,只能用鮮血來復仇。

  馬賊們楞了一下,這時張冬青感到身后被人推了一下,她發誓,是推,而不是撞。隨即她就被推到了最前方。

  一個馬賊劈手就抓來,張冬青避了一下,梁國公陶大有的兒子陶堅站了出來,被馬賊打的鼻青臉腫。有陶堅擋了這么一下,馬賊的頭領們商議后,就約束了手下。

  陶堅有修為,但不算高。不過此人頗為豪爽,講義氣。此行一路見到誰有困難,都樂意出手相助。

  而陳子茂公子如玉,才華了得,卻就像是個商人,做什么事兒都要有回報。

  潘正的父親是給事中,算是新貴,所以矜持。

  是誰推的我?

  帳內昏暗,四個女人擠在一起,魏靈兒在張冬青的右側,再過去就是常倩。張冬青的另一側是洪雅。

  洪雅畢竟是公主的孫女,哪怕家境算不得富貴,但清貴,那日她不在張冬青的身后。

  那么就是魏靈兒和常倩。

  魏靈兒看似大膽潑辣,實則最為膽小,而且沒心機。躲在她的身后是本能,但卻不會去害人。

  張冬青目光轉向右側。

  常倩就在那里。

  那日危機,常倩一直在最后面,全程一言不發。

  危機過后,馬賊們也時常騷擾,不過都是口頭便宜。剛開始她們還有些害怕,后來也就適應了。

  常倩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展現了一個從容不迫的大姐風范。每次魏靈兒被氣哭都是她在護著。

  魏靈兒就把她視為知心大姐,每每形影不離。

  好心機!

  張冬青在昏暗中搖搖頭。

  “鬼啊!”

  外面一聲尖叫。

  帳篷內的九男四女齊齊驚醒。

  魏靈兒下意識的就往常倩的懷里躲,可卻躲了個空。身邊一只手伸過來,攬住了她。

  “莫慌!”

  是張冬青!

  低沉的聲音讓魏靈兒心中一定。

  陶堅第一個竄到了帳篷簾子邊,其他男人也聚在一起,默然等待。

  “啊!”

  慘嚎聲傳來。

  余福第一時間蹦起來,穿衣,拿刀,隨即沖了出去。

  五十人正在往這邊沖。

  為首的男子手持馬槊,前方的馬賊沒有誰能擋住他的一擊。

  “圍殺他們!”余福高喊。

  幾個好手夾擊馬槊男子。

  長刀和長槍從左右劈砍和捅刺,中間一個馬賊順勢騰空躍起,長刀凌空一斬。

  咻!

  尖銳的破空聲傳來,長刀已經到了馬槊男子的頭頂上方。

  馬槊往左側猛地一刺,隨即反彈。

  中路的馬賊覺得自己這一刀堪稱是一往無前,從未有過的暢快。馬槊男子不可能在擊殺左側同伴后來得及防御。

  所以當馬槊出現在他的脖頸上時,他懵了一下。

  馬槊男子瞬息就擊殺二人,右側的長槍才到。

  馬槊男子身形一動,長槍從腰側刺空。馬賊心中大驚,力道一變,長槍改為橫掃。

  馬槊揮舞,前方兩個馬賊胸前閃爍兩朵血花,馬槊鋒銳的尾部調轉,從右側長槍馬賊的鼻下掠過。

  半邊臉就這么消失了,馬賊的慘嚎還沒發出來,一股內息沖進去,瞬間就摧毀了他的生機。

  余福站在那里,只覺得被一股涼水從頭頂澆了下來。

  遍體生寒。

  “一息!只是一息!他竟然就殺了咱們五個好手!”肖麻子目瞪口呆。

  余福眼中閃過利芒,“陳三去!”

  陳三是修為最高的馬賊,聞言他咆哮一聲,“都跟著耶耶來,耗死他!”

  余福看著肖麻子,“你也去!”

  肖麻子往后退,笑道:“兄長為何不去?”

  余福走近一步,肖麻子冷笑,“別過來,但凡再進一步,就別怪我動手!”

  余福的眼中多了一抹憐憫,“拿住那些男女!”

  帳外的十余馬賊準備沖進去。

  楊玄帶著十余人飛掠而來。

  路上幾個馬賊攔截,楊玄輕松斬殺。唯一的好手被老賊一刀,剛擋住,王老二一巴掌就拍死了他,隨即下意識的梟首,把腦袋往身后丟。

  可今日他的身后沒有那兩個丐幫四袋弟子,烏達猝不及防,被人頭撞了個滿頭滿臉。

  “呸!”烏達剛突出口中血,那邊有馬賊掀開了簾子,拔刀進去。

  “啊!”

  魏靈兒尖叫了起來。

  滿臉猙獰的馬賊準備殺一人來震懾那些兇人,被尖叫聲弄的楞了一下。

  就是這么一下,張冬青扔出了鞋子。

  馬賊揮刀劈開鞋子,只聽一聲怪叫,一個拳頭出現在眼前。

  陶堅一拳打倒馬賊,剛想搶刀,第二個馬賊沖進來了,罵道:“沒用的東西!”

  長刀沖著陶堅的脖頸而去。

  “陶堅!”洪雅尖叫起來。

  彎腰去搶刀的陶堅覺得脖頸發寒,心中一冷。

  呯!

  一個身軀重重的壓在他的脊背上,陶堅奮力掀開,發現馬賊的脊背上有一支箭矢。

  外面有人喊道:“用箭矢封鎖。”

  頓時外面慘嚎聲連綿不斷。

  一個年輕的聲音在帳外問道:“死了幾個?”

  “是來救咱們的!”

  陳子茂一邊整理衣冠,一邊淡淡的道:“還不速速進來!”

  外面沒人吭氣了,只能聽到喊殺聲和慘叫聲。

  余福快速閃動,往馬圈那邊跑。

  一邊跑他一邊回頭看。

  那個馬槊男子所到之處,地上一片尸骸,陳三咆哮著沖過去,第一刀讓馬槊男子格擋了,余福心中生出了希望,腳下慢了半步。

  那些馬賊順勢圍殺馬槊男子,頓時視線內只看到了刀光槍影。

  只要能擊殺此人,那么此戰就還大有可為。

  嗚!

  懾人心魄的呼嘯聲中,馬槊桿子彎曲的角度驚人,四處舞動,隨即反彈。

  余福只看到了人影紛飛。

  鮮血就像是大雨在噴濺。

  一個個馬賊飛了出來。

  落在地上看不到半點生息。

  陳三豪勇,再度揮刀上前。他嘶吼一聲,“一起死吧!”

  他竟然放棄了防御,使出了兩敗俱傷的招數。

  這一刀快若奔雷!

  馬槊正在右側,那個兇人絕對無法及時應對。

  余福不禁止步。

  男子本是雙手持槊,此刻左手松開,就這么一掌拍去。

  呯!

  長刀崩碎,碎片呼嘯著飛濺出去,周圍的馬賊慘嚎著倒下。

  陳三面色劇變,剛想退,這一掌看似漫不經心,卻讓他避無可避,拍在了他的額頭上。

  呯!

  陳三就站在那里,看似這一掌并未對他造成什么傷害,可七竅鮮血奔涌,隨即灰白色的腦髓從嘴里和鼻孔中噴了出來。

  只是輕飄飄的一掌,就直接拍碎了陳三的頭骨。

  “快跑啊!”

  馬賊們被這一下徹底擊潰了信心,沒有人敢于抵御,馬槊男子所到之處,要么逃跑,自覺跑不掉的就跪地請降,磕頭如搗蒜。

  有人甚至被嚇尿了,褲子濕漉漉一片,高呼耶耶饒命。

  余福迸發出了有史以來最為出色的速度,他放棄了戰馬,而是往后面極速飛掠。

  他知曉這些人的目的是救人,至于殺馬賊,那應當是附帶的吧。

  關鍵是,他在飛掠中回頭一看,那些人竟然沒追擊。

  天佑我也!

  余福準備逃脫后就去拜神。

  他沖出了營地,心中一松,接著不斷加速。

  噠噠噠!

  馬蹄聲緩緩在前方傳來,余福抬頭,就看到百余騎在有些昏暗的前方出現。

  一條線,默然而來。

  那一身甲衣刺痛了逃竄馬賊們的眼睛,有人驚呼,“是唐軍!”

  營地內,剩下的馬賊都跪在地上,無人敢抬頭。

  楊玄帶著人走了過來。

  老賊低聲道:“廖副使的馬槊……老夫怕是兩三個照面。”

  廖勁杵著馬槊站在那里,也不吩咐,麾下自然知曉如何收拾殘局。

  “見過副使。”楊玄覺得眼前的廖勁身上多了一層光暈,頭頂上飄著兩個大字:高手!

  若是需要再加一個字:高高手!

  從進了營地開始,廖勁殺敵殺的就像是玩兒,閑庭散步似的,所過之處留下一地尸骸。

  楊玄甚至生出了一種錯覺,哪怕是他們都不來,廖勁一人一槊依舊能輕松絞殺了這群馬賊。

  “那些人如何?”

  廖勁拿出布巾,開始擦拭馬槊。

  “應當沒事。”楊玄笑道:“不過有些矜持。”

  “權貴子弟,平日里高高在上,周圍的人不是奉承便是夸贊,深陷此地多時,定然會把火氣撒在來營救的人身上。你說老夫是去還是不去?”

  呃!

  “副使親自去,下官以為有些降尊紆貴,太看得起他們了!”

  “哦!那你去呢?”

  “下官去,正合適。”

  “人情要,但我北疆的威風不可滅!”

  這便是一個尺度問題,軟了被人看不起,太硬邦邦會讓那些貴人子弟心中不滿,消磨了救命之恩。

  “是。”

  楊玄帶著人去了。

  “咳咳!”老賊在門簾外干咳兩聲。

  這是暗示:有啥狼狽的趕緊遮掩,否則別怪咱們看到了。

  楊玄覺得老賊想多了,王老二直接揭開簾子,順手一拉。

  嗤啦!

  簾子被扯斷了。

  這個棒槌!

  楊玄眼皮子抽搐了一下,走了進去。

  九男四女都在,地上倒著兩個馬賊。

  一個年輕人負手站在前方,頷首,“多謝。”

  救命之恩必須要感謝,否則不是公子如玉,而是蠢如豕。

  竟然沒人主動行禮,問一聲救命恩人是誰。

  長安的世家子們啥時候這般矜持了?

  一個看著文靜的少女走出來,福身,“張冬青謝過郎君救命之恩。敢問郎君從何處來。”

  這個女人倒也有意思。

  楊玄看著其他三個少女,一個在抽噎,身邊少女在低聲安慰,一個顯得有些歡喜,但神色矜持。

  至于男子,一人蹲在地上,反手捏著脖頸,還不忘罵道:“茍日的,那一下砸的耶耶都懵了。”

  張冬青抬頭看著眼前的男子,便衣,年齡很輕,眸色轉動間,竟然能感受到威嚴。

  咦!

  這人是誰?

  楊玄目光轉過來,“我等從北疆來。”

  “多謝。”張冬青再福身。

  魏靈兒哭過后,心情就好轉了,也過來行禮,“魏靈兒見過郎君。”

  帳內昏暗,楊玄頷首,“你等可無恙?”

  男子那邊,陶堅頭暈好了些,起身道:“多謝了,我等都沒事。”

  沒事就好,此次救援算是圓滿結束。該欠的人情都得記上,想來老黃在值房里打盹都會笑出聲來。

  娘的!

  一群棒槌來北疆游歷就游歷吧,還玩什么隱瞞身份,這下好了,給北疆送人情。

  “哎!”潘正哎了一聲,“可有吃的?另外,洗漱的東西,更換的衣裳,再令人燒水,我等要沐浴。”

  這一下頓時就引發了這群人的躁動。

  “是啊!咱們的衣裳應當就在他們這里,還有,咱們好一陣子沒沐浴洗漱了,趕緊去弄來。”

  “哎!怎地不說話?”洪雅有些不滿。

  這群人往日里在長安頤指氣使,金吾衛的將士見到他們不說點頭哈腰,但也頗為恭謹,說是有求必應也不為過。

  畢竟能拉上關系,對金吾衛好處多啊!

  楊玄搖頭,這時外面有人拿著火把進來。

  火把照亮了楊玄的臉,來人說道:“楊司馬,抓到賊酋了。”

  “好!”

  楊玄轉身出去,至于洗澡水,特娘的做夢!

  “哎!你這人怎地這般無禮!”

  “就是!”

  眾人一陣腹誹,魏靈兒卻怔怔的看著楊玄出去的背影,突然說道:“他是楊玄!”

  “楊玄是誰?”

  “北疆近十年來滅族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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