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長安之上 > 第624章 開道
  “令斥候不惜代價去打探消息!”

  陳州之主下達了命令。

  “不惜代價,這是要廝殺了嗎?”

  周新問道。

  楊玄站在書房外,目光深邃,“不,是絞殺!”

  周新不懂兵法,“姐夫,那要如何才能取勝?”

  這個問題傻乎乎的!

  周勤搖頭,看著懷里的大少爺,露出了一抹慈祥。

  楊玄說道:“看誰更無畏!”

  “無畏?”

  “就是悍不畏死!”

  “哇!”

  大少爺嚎哭了起來。

  “我來!”

  楊玄伸手。

  “這孩子怕是被你嚇著了。”周勤都囔著,不情不愿的把孩子遞過去。

  楊玄接過襁褓,笑瞇瞇的道:“阿梁,阿梁。”

  管大娘和怡娘站在一起,唏噓道:“這便是太平盛世啊!”

  ……

  噠噠噠!

  正在瘋長的牧草被馬蹄拍擊在地面,剛想抬頭,再度被踩了下去。

  “隊正,歇歇吧!”

  五十騎在疾馳,一個軍士回身喊道。

  隊正曹木捋捋被吹的凌亂的頭發,罵道:“使君令,不惜代價打探潭州消息。

  歇歇,斥候當來去如風。但凡停留多些功夫,便會被敵軍斥候抓到痕跡。

  到時候我等身死事小,壞了使君大事,百死莫贖!”

  軍士馬原笑道:“隊正,你往日不是說此生不求上進,只求殺人快意嗎?怎地這般嚴謹?”

  “屁話!”

  曹木笑罵道,“耶耶有兒子了。”

  “回頭讓他干啥?”馬原說道。

  “不知道啊!”曹木有些躊躇,“看著他,老子滿腦子的念頭都消散了,覺著這個世間再無適合他的事。”

  “那就修煉成仙。”

  “修煉太苦,成仙太冷清。”

  “隊正,那不是你兒子,成你阿耶了,哈哈哈哈!”

  曹木笑罵道:“等你等有了孩子就知曉這等苦惱了,恨不能把世間最好的東西都送給他,讓他一生順遂。”

  他撓撓頭,“想來想去,我覺著還是讓他讀書最好,不說以后成為使君那樣的人,做個吏目也比他老子強!”

  五十騎旋風般的沖過了這片草原。

  過了小半個時辰,一隊潭州游騎在此處停住。

  為首的將領下馬,單膝跪在地上,伸手撥開草叢。

  “馬蹄印,一直延伸。”

  他緩緩上前,一路撥開草叢。

  “數十騎,一騎馬蹄凌亂,是頻繁回頭……”

  將領抬頭,鷹隼般的目光投向了遠方。

  “青草被踐踏,抬起不足一指高,他們走了不到半個時辰。”

  他上馬,回首。

  數百騎正在等候。

  “發現唐軍斥候,立功的機會,來了!”

  ……

  “隊正,發現數騎!”

  馬原打頭高呼。

  “抓活的!”

  嗆啷!

  橫刀出鞘。

  “弓箭……”曹木高呼。

  馬原和幾個斥候取出弓箭。

  那幾個潭州牧人在瘋狂打馬逃竄。

  從馭虎部覆滅開始,所有人都知曉,潭州和陳州之間失去了屏障。

  但萬萬沒想到的是,唐軍的斥候竟然出現在了這里。

  以往有三大部作為屏障,唐軍的斥候無法抵達潭州一線查探。

  現在三大部就剩下了個孱弱的鎮南部,唐軍,活躍了起來。

  “下馬跪地!”

  馬原厲喝。

  說是牧人,可他們都帶著長刀和弓箭。

  一個牧人返身一箭,被早有準備的馬原避過。

  “放箭!”

  馬原一箭射中了牧人的肩背,牧人落馬。

  “繼續追!”

  曹木喊道,“一個都不能留下!”

  一旦有人逃出去,把消息帶到潭州斥候那里,曹木等人只能逃竄。

  逃竄的兩個牧人騎術不錯,一人落后,被亂箭射殺,一人頻頻回頭,神色惶然。

  曹木策馬追上去,用刀背拍了一下他的嵴背。

  牧人勐地跳了過來,落在他的馬背上。

  這手段,堪稱是兔起鶻落,令人猝不及防。

  牧人伸手扼住了曹木的脖頸。

  曹木勐地揮手,一肘擊打在牧人的肋部。

  慘嚎聲中,牧人張嘴咬住了曹木的后背。

  “賤狗奴!”

  曹木勒馬,隨即滾落馬下。

  牧人被墊背,摔的眼冒金星。

  曹木脫身,一邊反手揉著肩膀,一邊叫人來查看。

  “隊正,好深的齒痕。”馬原笑嘻嘻的查看了他的傷勢,“換個方向,就像是……”,他雙手作勢前撲,猥瑣的道:“就像是被女人咬的。”

  “特娘的,拷打!”

  曹木齜牙咧嘴的活動著手臂。

  牧人兇狠,但卻熬不住拷打。

  “使君招募了許多人,說是在操練……”

  “嗯!”曹木一怔,“不是寧興援軍嗎?”

  上次潭州軍被楊玄率軍伏擊,死傷慘重,楊玄判斷寧興必然會派出援軍。

  招募……這是赫連榮的決斷,還是寧興的決斷?

  “招募了多少人?”曹木拔出橫刀,用刀尖頂在牧人的胸前,微微用力,牧人尖叫起來,“不知道,那邊不許人靠近,否則殺了。”

  “在哪?”曹木再用力。

  “嗷!”牧人慘嚎著,雙手想去抱橫刀的刀身,卻又縮了回去,“在城西外面……”

  “竟然在城外,可見人馬不少。”馬原說道:“隊正,要靠近潭州城可不容易。咱們……”

  “其實,斥候是外圍多,靠近了潭州城之后,反而沒什么危險。”曹木說道:“人人都說北疆即將大戰,若是到時候咱們被潭州軍拖住了,還大什么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桃縣大軍出擊。

  娘的!兄弟們,跟著耶耶去看看潭州的娘們,可好?”

  “好!”

  斥候屬于把腦袋別在腰帶上的一群人,每一次出擊,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所以,他們漠視生死,及時行樂。

  “走!”

  五十騎遠去。

  一刻鐘多一些的功夫,數百潭州軍趕到。

  將領下馬,仔細看著三具尸骸,抬頭,目光中多了興奮之色,“他們就在前方。”

  將領上馬,對身邊的副手說道:“他們拷打了牧人,定然是想知曉潭州軍的動向。”

  副手說道:“他們無法進城。”

  “城外什么吸引了他們?”將領策馬。

  “操練的那些部族騎兵。”

  “沒錯,雖說使君嚴令不許閑人靠近窺探操練,可馬蹄聲大作,煙塵滾滾,這些都瞞不過人。這些牧人多半知曉些,唐軍斥候得了這個消息,定然要去哨探……”

  “膽子很大。”副手說道。

  將領平靜的道:“斥候,本就沒了膽,故而,膽大的沒了邊。”

  “這是機會!”副手眼神灼熱。

  “抓住他們,撬開他們的嘴,咱們就能知曉陳州的虛實!”

  騎兵們旋風般的消失了。

  ……

  一隊隊騎兵正在列陣。

  “要整齊!”

  蕭曼延冷著臉,“戰陣之上,若是陣型散亂,上去也是送死。送死不說,還攪亂了我軍陣型。打!”

  一隊軍士沖了進去,拎著皮鞭抽打著那些不聽吩咐的部族勇士。

  “列陣!”

  “誰亂動就重責!”

  城頭,赫連榮看著龐大的陣型,說道:“部族騎兵悍勇,不過卻散亂。單打獨斗興許能所向披靡,可一旦集結起來,卻遠遠不是同等人數的我軍的對手。”

  身邊的金澤說道:“使君,三萬部族勇士,換做是以前,能讓陳州顫栗。如今雖說陳州軍脫胎換骨,人馬也多了不少,可加上潭州軍本部,亦能讓楊狗畏懼。”

  赫連榮見陣型在變動,整齊了些,欣慰的道:“軍隊靠什么?錢財。陳州以往窮困,難以支應一支強大的軍隊。

  楊狗來了之后,開商路,讓陳州多了賦稅錢糧,于是陳州軍膨脹。特別是南征時,一戰成名。不可小覷。”

  “使君放心,有了蕭曼延上次之敗,沒人會輕敵。”金澤看了東主一眼,有些后悔提及了此事。

  赫連榮神色微冷,“黃春輝吐血的消息應當快到寧興了。寧興會如何,老夫不得而知。不過,未雨綢繆,就算是寧興不準備南征,潭州也要出擊,用鮮血來洗刷失敗的恥辱!”

  “老夫判斷寧興會出兵。”金澤自信的道:“寧興準備南征許久了,按照老夫的推測,最遲明年就會南征。

  密諜來報,廖勁最近頻頻以節度使的姿態處置軍政之事,這是黃春輝在加速交接。

  若是寧興按部就班等待明年再南征,那時候,廖勁已經完全接手了北疆,想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就晚了!”

  “可黃春輝此刻什么情況不得而知,若是他依舊能執掌軍隊,指揮軍隊,那么,南征是否有把握?這也是寧興必須考量的。

  關鍵是……”赫連榮陰郁的道:“林雅等人掣肘,讓陛下無法從容布置。”

  這個問題讓人惆悵。

  “人一吐血,幾乎便是油盡燈枯了。黃春輝當年被鷹衛那個寡婦的師父一擊重創,能活到如今就算是僥幸,一吐血,這便是壓不住傷勢了。老夫斷言,他無法支應大戰。”

  “寧興若是如此判斷,今年必然出兵。”

  金澤笑道:“寧興尚未決斷,使君就招募勇士,操練大軍。只等寧興消息傳來,潭州軍便能大軍出擊,牽制陳州軍不在話下!”

  “老夫想的是參加南征,可惜,對面楊狗在。若是這段時日能尋到機會削弱他,那么,南征時便留下些精銳牽制陳州軍,主力南下,與大軍會和,南征!

  !”

  赫連榮的眼中閃爍著野火般的光芒。

  “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要遮蔽陳州軍的哨探。否則,若是被楊狗知曉這邊招募了三萬部族勇士,如何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使君放心,最好的斥候都派出去了。”

  遠處,五十騎悄然出現。

  “天吶!”

  馬原目瞪口呆看著那個巨大的陣型。

  “這是……這是潭州軍?”

  曹木策馬上前,揉揉眼睛,“特娘的!不對,那甲衣,恍忽間看著像是……部族勇士!”

  他渾身一震,“赫連榮招募了部族勇士,點清數目!”

  馬原罵道:“該死的!此等事并非朝夕之功,少說準備了半年以上。好個赫連榮,行事一絲不漏,若非今日咱們查探到了消息,等這數萬部族勇士操練完畢,跟隨出征時,陳州定然會措手不及。”

  斥候都有快速點清人數的本事,數十人一起出手。

  “隊正,三萬余!”

  “兩萬七八!”

  “三萬!”一個老卒斷然道:“就是三萬!”

  曹木自己也點了一遍,“三萬左右,這是一個能改變大戰走向的意外……馬上回去稟告!”

  “不好!他們發現了!”

  外圍有騎兵發現了他們,一陣大呼小叫后,敵軍分出了數百騎出擊。

  “撤!”

  曹木策轉馬頭,最后看了一眼陣型,咧嘴笑道:“大功到手!”

  噠噠噠!

  斥候們狂笑著,打馬疾馳。

  論逃跑,他們是最專業的!

  “發現敵軍!”

  前方出現了數百騎。

  敵軍將領獰笑道:“看你等往哪逃!圍上去!”

  前后阻截,后有追兵,曹木變色,馬原喊道:“隊正,當如何?”

  曹木深吸一口氣,“小馬!”

  “在!”馬原昂首,看了一眼南方。

  “留下二十五人,剩下的兄弟,宋二帶隊!”

  “隊正!”老卒宋二咆孝,“老夫老了,愿意留下來。隊正你才將有了兒子……”

  “聽令!”曹木厲喝,“記住,哪怕只剩下一人,也要逃回去,把先前看到的一切稟告給使君!”

  宋二老眼含淚,“領命!隊正,可還有什么交代的嗎?”

  每一次出來,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這是曹木的自嘲,今日,他的自嘲遭遇了現實。

  “告訴那個婆娘,讓大郎學武,從軍!”

  宋二深深的看了他們一眼,彷佛要把他們永遠記在腦海中。

  一半人準備逃竄,另一半人……

  曹木橫刀指著前方,“小馬!”

  馬原高喊:“在!”

  曹木喊道:“為兄弟們開道!”

  二十五騎率先沖了上去。

  “圍殺!”

  敵將舔舔嘴角,“五十騎,咱們三百余騎,六殺一,這個軍功,耶耶睜只眼閉只眼都能拿了!”

  “殺!”

  甫一接觸,唐軍斥候都是不要命的招數。

  以命換命!

  “他們瘋了?”

  敵將一怔,“這不是逃竄的模樣,像是要拼命!”

  “圍住他們!”

  三百余騎對五十騎,優勢巨大,可卻要提防唐軍斥候突然變向逃竄,故而兵力向兩側分散,正面就被削弱了。

  二十五騎悍不畏死的沖殺。

  不斷有人落馬。

  慘嚎聲就在身后,那些往日朝夕相處,親如兄弟的同袍再也不能站起來了。

  曹木抹了一把臉上的血,看了一眼前方。

  前方還有三十余騎敵軍。

  他回首。

  身后,只剩下了小馬等五騎。

  悍不畏死,不代表不會死。

  宋二率領的那二十五騎去沖擊,弄不好就會被纏住。

  必須再給敵軍一擊,沖擊出一條裂縫來,宋二等人才能一鼓作氣,打開通道。

  “小馬!”

  馬原昂首,“在!”

  “兄弟們!”曹木舉刀。

  五騎高舉橫刀,“在!”

  曹木喊道:“為兄弟們,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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