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長安之上 > 第1473章 既來之,則安之
  登基的事兒在有條不紊的推進著。

  皇帝登基是大事,伴隨著登基的還有一件大事。

  封賞!

  所有人都在看著宮中,等著那位即將登基的秦王表態。

  可秦王卻沒反應。

  「下面有人說殿下刻薄。」

  回到長安后,重新接手吏部的羅才忙的腳不沾地,今日才得空,尋劉擎喝茶。

  「什么意思?」劉擎更忙雖然秦王沒開口,可此刻卻是他在統籌政事。在眾人眼中,這位便是左相的不二人選。

  「好茶!」羅才喝了一口茶水,「是殿下才將賞賜的?」

  「嗯!你難道沒有?」

  「家里的老妻喜歡喝茶,這不,還沒等老夫喝一口,就沒了。」羅才笑道,然后放下茶杯,說道:「功高莫過于從龍,殿下登基在即,多少人眼巴巴的等著封賞呢!」

  「此事還得等登基時才會公布。」

  「可好歹也該放些風聲出去吧!」

  「怎么放?無論殿下如何封賞,總會有人不滿。在這即將登基的當口,若是自己內部鬧出些事來,外界怎么看?

  「嘖!」羅才想起了一件事,「老夫想到了開國時,那叫做一個公侯不如狗,國公滿街走。當時覺著封賞太過,太輕率。此刻想來,未嘗不是無奈之舉。」「所以,此事不能急切。」劉擎說道:「不只是咱們內部,外面不少人也在看著。,

  「這個老夫知曉,憑著北疆那一套人馬沒法治理大唐。老夫這陣子就在忙著挑選官吏,以供殿下任用。忙啊!忙不說,老夫還得擔心自家老眼昏花,看錯了人。

  劉擎饒有深意的看著他,問道:「怎地,想打退堂鼓了?」

  「老夫幾朝元老,再待下去……」羅才苦笑,指指胡須,「大把年紀了,老夫就擔心晚節不保。」

  他是幾朝老臣,從武皇時代就在吏部扎根,算下來也有三朝了。再加上秦王這一任,便是四朝老臣。

  「羅才有心歸去?」

  秦王有些意外。

  「是!」劉擎沒敢隱瞞這事兒,「他是想把當下的吏治理順后,便告老回鄉。」「這是擔心孤猜忌他嗎?」秦王問道。

  「他說自己在吏部多年,就算是什么都不做,也是根深蒂固。」劉擎覺得羅才這話沒說錯,但關鍵在于秦王怎么看。

  秦王搖頭,淡淡的道:「他看低了孤。來人。」

  「殿下。」秦澤上前。

  「傳孤的話,羅才當為吏部尚書!」

  此刻他并未登基也就沒有旨意,故而才是傳話。

  隨即登基后自然會補上。

  這番話傳到了外面,頓時引來了一陣唏噓。

  「還是羅才?」

  「是啊!就是他。」

  「殿下竟然連羅才都不忌憚,那咱們還怕什么?」

  秦王隨手一招,便讓外界的疑惑消散了。

  而羅才卻唯有苦笑。

  「別笑,在殿下的眼中,你不可或缺。」劉擎親自來告知羅才此事。

  「吏部下面的幾個官員年富力強,卻都不是李泌的人,可用。」羅才說道。「殿下說,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讓羅才好生做,以后爭取做五朝元老。」「這話說的……」哪有自己詛咒自己的?羅才滿頭黑線。

  「殿下壓根就不忌憚這個。」

  二人都不知曉秦王的打算。

  「阿耶!」

  秦王看到兒子,眼前一亮,「來,和為父一起看看奏疏。」

  阿梁猶豫了一下,秦王招手,「

  趕緊。」

  阿梁過去,坐在他的身邊。

  「再過來些。」秦王拉了他一把。

  怡娘進來時,便看到父子二人肩并肩坐在一起,秦王拿著奏疏給阿梁解釋這件事兒內里的含義。

  「……帝王就靠著奏疏知曉天下諸事,可奏疏可都是實?難道就沒有弄虛作假的?定然有。這時候就需要敏銳,且謹慎。若是拿不準此事真假,可令人下去核查……」

  阿梁點頭。

  「怡娘來了。」秦王看到怡娘,笑道:「今日拘了你小子半日,去吧!」

  「是!」阿梁如蒙大赦,一溜煙跑了了。

  「是不是太早了些。」怡娘過來。

  「不早。」秦王說道:「阿梁此刻正是性格漸漸成型之時,不在這個時候雕琢,過后再想糾正就晚了。

  「教導就好,接觸政事……」怡娘有些擔心的道:「畢竟,以后就怕父子猜忌啊!」

  「這話也就您敢和孤說。」秦王笑道:「先前秦澤的眉頭皺成了川字,可卻不敢說話,哈哈哈哈!」

  秦澤尷尬的道:「殿下雄烈,奴婢……有些怕。」

  秦王笑了笑,「父子猜忌是天家常事,說來說去,都是為了權力。在權力之前,親情泯滅。在孤看來,這等父子,與仇人何異?」

  「殿下還在壯年呢!」怡娘隱晦的道。

  「子壯父老,這便是猜忌的源頭。」秦王看史書大抵比所有人都多,「人活著,總得給自己尋個愛好。有人喜歡寫字畫畫,有人喜歡游山玩水,可帝王呢?

  帝王被關在深宮之中,就算后宮中全是美人兒,可也會日久生厭。

  如此,唯一的愛好便是權力,便是操控天下人的喜怒哀樂……」

  秦王的話令怡娘心悅誠服,「殿下一眼便勘破了帝王心思。」

  「不是什么帝王心思,只是一個窮極無聊的男人在宮中漸漸變態的故事罷了。"

  秦王指指自己,「孤來自于鄉間,從小就喜歡在無邊無際的荒野中奔跑,最不喜被約束。權力看似甘美,可也是枷鎖。孤不會作繭自縛!」

  怡娘微笑著在宮中行走。

  她屬于二進宮,且一進宮就被皇后委以重任……自由。

  宮中誰能自由?

  皇后都不能。

  可怡娘就能。

  她沒有具體差事,可皇后有重要事兒總是會讓她去參詳。連皇帝那里她也時常過去。

  「當初便是她帶著殿下逃了出去,這份功勞足夠她享用不盡了。」

  「是啊!可惜當初不是我!,

  「你可敢冒著被殺的風險帶走殿下?」

  「我……我自然是敢的。」

  怡娘對這些充耳不聞。

  她去了皇后那里,正好吳珞也在。

  「娘娘。」

  「你來的正好。」周寧指著吳珞,「帶著她去挑選寢宮。」

  吳珞起身,「奴不敢。,」

  周寧說道:「偽帝帶走了不少人,宮中空蕩蕩的,晚上我出去都覺得荒涼。去吧!」

  「是!」

  吳珞行禮,隨著怡娘出去。

  有人和管大娘嘀咕,「該是您帶著她去的,也能套個交情。」

  和后宮嬪妃套交情,在以后好處多多。

  管大娘冷冷看著宮女,「你以為這是套交情?」

  「呃!」

  「這是娘娘請怡娘教導她!」

  怡娘帶著吳珞緩緩走在宮中。

  「當初我第一次進宮,看著金碧輝煌的宮殿,看著肅然的宮人,我不由

  的心生懼意。」

  怡娘指著左邊的宮殿,「當時我便在此處灑掃。剛進宮時,沒少被人欺凌。后來一步步的走到了今日……靠的是自己的本事,但更多是因人成事。」

  吳珞只是默然聽著。

  「原先我是跟著宣德帝的嬪妃,后來機緣巧合之下,便去了陛下那里。陛下后院的傾軋也不少,我被派去服侍殿下的生母黃奉儀。那大半年下來,我瘦了一圈。只是看著襁褓中的孩子覺著這一切都值了。

  「隨后便發生了帝后中毒的變故,陛下令我帶著孩子出去,直至現在。」

  怡娘回身看著吳珞,「我說這些并非是想炫耀自己的資歷或是功勞,只是想說,許多時候是因人成事。若是我不去陛下那里,那么此刻我大概在宮中某個地方,忐忑不安的等著娘娘的安排。」

  「吳娘子你當初被迫嫁人,可還沒圓房夫君就去了。隨后凄苦……直至現在跟了殿下。這一切都是命數。我說這些,相信您也該明白了吧?」

  「我知道了。」吳珞說道:「既來之,則安之。」

  「如此,最好!」

  這個大唐的疆域前所未有的龐大,事兒加起來也多如牛毛。

  秦王只是支撐了數日就舉手投降了,把不少事兒下放給了臣子。

  「孤只是掌總。」

  面對有人進言,說自己懶政,秦王對群臣說道:「帝王不是神靈,不是什么都懂。所謂集思廣益,便是避免帝王犯錯的好法子。

  于是常朝每日都開。

  大事在常朝君臣商議解決,而小事兒自然到不了秦王這里。

  「孤總算是自由了些。」

  剛獲得些許自由的秦王想出宮溜達一趟,赫連燕就來了。

  「張策開口了。

  「孤去看看。

  錦衣衛的新衙門在皇城靠近皇宮的地方,方便隨時聽從帝王吩咐。

  皇帝最近第一次出宮,看著皇城內官吏往來不停,不禁感慨道:「當年孤便在其中。

  錦衣衛的刑房有些腥臭,秦王看到了熏香,問道:「誰弄的這個?」

  捷隆說道:「得知殿下要來,臣便弄了這個熏香。」

  「撤了。

  「是!」

  秦王上前,看著被打的慘不忍睹的張策,眼中多了些冷意,「當初孝敬皇帝建言抑制大族收納人口,你等是如何應對的?」

  「真年輕啊!」張策看著秦王,恍惚了一下,「當初……阿耶也說過,太子真年輕。」

  這個太子,說的便是當年的孝敬皇帝。

  「說話!」秦王伸手,捷隆趕緊遞上皮鞭。

  「是。」張策舔舔嘴唇,「當初小人還小大些后,才從大人口中得知,當初孝敬皇帝建言抑制大族收納人口后,關中世家大族很是憤怒……」

  「隨后,他們密議。小人不知他們密議了什么,只知曉,后來宗室摻和了。」「宗室!」

  「是!」

  「一群吃里扒外的野狗!」

  皮鞭閃電般的抽在木柱子上繃斷。

  「誰?」

  「襄王!」

  秦王回身,赫連燕仿佛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火焰在熊熊燃燒。

  「查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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