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長門好細腰 > 第201章 往死里親

  馮蘊慢慢丟開傘走入雨里,沒有跟上蕭呈,也沒有去看淳于焰,更沒有回頭,而是筆直地朝離開莊子的方向……

  “阿蘊……”

  “十二!”

  蕭呈推開攔在面前的侍衛,被吉祥用力拉住,“陛下,不可!”

  “松手!”蕭呈發狂般低吼,聲音都有些顫意。

  淳于焰也是同一時間變了臉色,來不及多想,掀開毯子就沖入雨里,大步沖上去攔人。

  馮蘊走得很快。

  義無反顧。

  她冷漠地半闔著眼,仿佛聽不到周圍的喊聲,淋得像落湯雞,雙眼卻亮得驚人。

  她不怕什么,甚至不覺得心疼。

  害怕失去的人,就會失去,就會痛不欲生。

  她從來就清楚地知道,自己只屬于自己……

  馬蹄聲濺著雨水從身側掠過,雨點飛揚。

  關鍵時候,還是四條腿的踏雪速度最快,裴獗近前,一躍下馬,伸手來拉,馮蘊倔強地甩開,用力奔跑。

  裴獗上前將人攔腰一摟,按在懷里。

  “我給過你機會了,是你不走的。”

  馮蘊看著他,目光滿是冷意。

  “我兩條腿走的,你眼瞎?”

  “沒跟他走。”

  “那我也未必跟你走。”

  “講道理。蘊娘,該生氣的是我。”裴獗將人輕輕摟在懷里,手掌在她后背輕撫,那么輕,那么柔,好像在呵護受傷的小動物,生怕碰碎了她似的。

  “好了。不跟他,跟我。”

  “誰要跟你?”馮蘊蹙眉推開他,“我想好了,這便去找大兄,我們兄妹二人明日就離開信州,遠走高飛。你我從此,再不必相見……”

  她語氣不重,但無比堅定,字字如刀。

  從此不必相見?

  裴獗雙眼一冷,呼吸仿佛跟著停滯,胸膛里克制的情緒頃刻被她逼出,雙臂猛地收緊,把她牢牢貼在胸前,低下頭,齒尖咬上她冰冷的朱唇,盯住她頓了片刻才松開,爾后火熱的吻連同欲望一并探入,夾雜著怒火,吻得又狠又深,仿佛要與她合為一體似的,那么黏糊,那么用力……

  馮蘊喉頭細微地發出“嗯”的一聲,說不出話,渾身的骨頭都要讓他捏碎了。

  “嗚……”

  她捶打他肩膀。

  裴獗不松手,用力吻她。

  兩個人緊緊相貼,如交纏的鴛鴦。

  漫天飛雨下,淳于焰停在原地。

  蕭呈帶人沖了上來,左仲葉闖等人橫刀在前,攔在裴獗和馮蘊身前,齊軍見狀,拔刀護住蕭呈。

  兩邊拔刃張弩,形勢緊張得一觸即發。

  “阿蘊!?”蕭呈目齜欲裂,瘋了一樣。

  他看到裴獗強迫她,看到他束縛她,吻得她上氣不接下氣仍不松手,心都要碎掉了。

  “裴獗,君子不奪人之美,不強人所難,你個畜生!”

  裴獗不是君子。

  馮蘊腦子里暈乎乎地想。

  吻得太久,她身子漸漸發熱,明明大雨帶來的該是冰冷,但在裴獗發瘋般的狼吻里,她卻仿佛要熱透了,短暫的抗拒后,便情不自禁揪住他的衣襟,還擊一般,狠狠地吻回去,在他的胸膛上劇烈喘息……

  那不是她的本意。

  而是她身體的誠實。

  “看著我,蘊娘。”

  裴獗抬高她的下巴,不允許她閉眼。

  “從今往后,你沒有退路了。”

  他的心跳得很快,眼里全是吃人的欲色,仿佛要把她溺斃在那深邃的黑眸里……

  馮蘊不說話,似乎也感知不到周圍的目光和形勢,她舔了舔唇,好像吃到什么美味般回味一下,惡狠狠地盯住他,突地用力將他的腦袋拉低,咬在他的喉結上,舌尖一舔。

  裴獗喉頭發出低吟,雙手掐緊她的腰。

  “你也是。上了我這條船,沒有退路了。”

  她的聲音很輕,輕得只有嘴唇在動,裴獗聽不見,也看不到。

  他胸膛被一股激蕩的情緒鼓動著,摟住她深深擁吻,膠著狂熱,渾然忘世……

  他們瘋了。

  這是在場所有人的想法。

  馮十二娘瘋也就罷了,素來冷靜自持,沉穩理智的裴大將軍也瘋了。為一個女子而瘋。

  蕭呈的面色由白轉青,看著侍衛群里擁吻的兩個人,頭皮一陣陣刺痛……

  他從沒看過這樣的馮蘊。

  從沒有。

  那樣瘋狂地攀上去吻一個男人,一點骨氣也沒有,抱住親幾口便服了軟。

  跟他在一起,她大多時候都是被動的,羞怯而緊張地承受,閉著眼睛嬌媚紅姹,非得他弄得狠了才會鶯啼幾聲,要是跟他生氣了,多擰巴,多執拗,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而裴獗,一個吻就可以解決所有。

  沒有強迫。

  是她想要的,她那樣渴望。

  她渴望的男人,不是他。

  為什么?

  為什么上天不讓他早一點回來?

  若是回到安渡城破以前,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他可以讓馮蘊這輩子都不會遇上裴獗……

  蕭呈腳步虛軟,天旋地轉一般后退兩步,沒有站穩,整個人跌在吉祥的身上。

  胥持和公孫炯齊齊撲上來,“陛下。”

  淳于焰一言不發,唇角勾出淡淡的笑,鐵制面具下的臉陰鷙可怖。

  雨點瘋狂地落下。

  周遭寂靜得如若無人。

  裴獗喘息般低頭,伸手輕撫馮蘊的臉頰,好像要將她臉上的雨水拭干。

  馮蘊說不出話,雙唇微啟,呼吸不暢,就那樣看著他,虛脫一般。

  裴獗將人攔腰抱了起來,大步越過人群,將馮蘊抱坐到淳于焰放置在檐下的木椅上,用椅子上的毯子將她裹住。

  “等我片刻。”

  馮蘊看著他,不說話,不動。

  裴獗撫了撫她的臉,在她鬢角親了親。

  “很快。”

  馮蘊拉住毯子裹住自己。

  看不出什么情緒,也沒有抗拒他的關心,就冷冷地笑。

  “陛下,走吧。”吉祥看到皇帝臉上的雨水,不停地往下淌,心軟得一塌糊涂,哭得稀里嘩啦。

  “謝將軍還在對岸等著陛下。”

  “齊民子民還盼著陛下……”

  “陛下,保重龍體啊。”

  吉祥沒有平安嘴巴會說,想破了腦袋也只能想出這么幾句安慰的話來安撫皇帝。

  蕭呈麻木地點點頭。

  “上船。”

  齊軍撤退上船。

  紀佑把腰刀推入鞘內,氣得牙根癢癢。

  “為何大將軍要讓他們走?”

  左仲道:“和議在即,將軍也要以大局為重。”

  無論為了北雍軍還是為兩國百姓,這場仗都要停一停了。和議不僅是齊國和蕭呈的意愿,也是晉國和天下百姓共同的意愿。

  紀佑不很服氣,“至少要打他一頓再放走。”

  左仲無語地望他一眼。

  心里話,蕭呈此刻只怕比被打了一頓,要難受百倍不止吧。厲害還是他們家將軍厲害,當眾抱起來親,宣示主權,夫人往他懷里一倒,任誰都看得出來,這是誰的女人,到底想跟著誰。

  還爭什么爭?

  “釜底抽薪啊,兵法在哪里都管用。”

  聽到左仲小聲嘀咕,紀佑剛要問,突然變了臉。

  “完了,要打起來。”

  左仲怔了怔,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淳于焰一身濕透,正冷著臉回屋,就被裴獗堵在了門口。

  大雨簌簌地下,他微微瞇眼,心情不是很愉悅。

  “妄之兄,這是做甚?”

  裴獗陰沉著臉。

  寒氣凜冽,徹骨逼人。

  “你還有臉問我?”

  淳于焰俊容一展,唇邊漾出一抹淡淡的笑痕,錦衣貂裘姿容秀絕,微微朝他一揖,很是客氣。

  “兄誤會了。事發突然,弟正要派人前往信州城送信,這不,你人就來了……”

  裴獗冷著臉,“傷藥費我出。”

  話沒說完,只見他面無表情地握拳,速度快得鬼影似的,重重朝淳于焰臉上揍了過去。

  淳于焰目光一凜,仰頭堪堪避開,沒有讓他打中臉,但拳頭還是落在了胸膛上,疼得他窒息一般,蹬蹬后退了好幾步,這才捂著胸口站穩……

  “裴妄之!你瘋了?”

  不是第一次了。

  每次招呼都不打就動手。

  淳于焰怒氣沖沖,攥住拳頭就沖上去,一個掃腿踢向裴獗。

  “蕭三你不打,你來打我?”

  裴獗:“打的就是你。”

  “你他娘的……好,來啊,打就打。誰怕誰?”

  想到馮蘊說喜歡強壯有力的男人,嫌他單薄了些,淳于焰氣急敗壞,將身上貂裘解開,用力一甩,全力還擊。

  “裴妄之,你不是個東西。”

  “欺人太甚。”

  淳于焰邊打邊罵。

  裴獗不吭聲,就往死里揍。

  兩個人你來我往,在雨地里大打出手。

  “欺我云川軟弱,還是欺我淳于焰是個軟柿子?隨便拿捏?”

  一提到“軟”字,淳于焰更來氣了。

  天知道他中了什么邪,得了什么大病,自從花月澗那天遭到馮十二娘凌辱,從此他對別的女子,再無興趣,無論長得多么嬌艷美貌,都如同死物,怎么都激不起半分反應。

  他壞了。

  他廢了。

  就因為那該死的馮十二娘!

  是他要搶人嗎?

  他是不得不搶。

  是馮十二害他如此,她就得對他負責,他不僅要搶人,還搶得天經地義,理所當然。他那東西只認馮十二娘,他有什么辦法?

  雨聲未止,兩個人沒有動兵器但都不客氣,赤手空拳在雨地里打斗起來,拳腳相加,打得怒氣上涌。

  遠去的小船上,蕭呈站在船艙外,看著夜色朦朧里的吼叫,聽著淳于焰氣急敗壞地罵娘,心下竟生出一些異樣的艷羨。

  如果他不是皇帝。

  他也可以。

  沖上去在雨里和裴獗和淳于焰扭打成一團,盡情地發泄情緒,盡情地訴說……

  把上一世沒有來得及說的,統統告訴她。

  可命運總是跟他開玩笑。

  能說的……說不出口。

  不能說的……更不得機會。

  “陛下……”吉祥撐著傘,“艙里取暖吧,天太冷了。龍體為重。”

  蕭呈微微一笑,看著越來越遠的河岸,那里有他割舍不掉的人,可他只能站在這里,讓絕望逐漸沉入雨夜。

  “阿蘊,我等你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