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長門好細腰 > 第214章 長風相擁

  天色已暗,馮蘊看著鬼影般高大僵硬的男人,不想開口。

  裴獗問:“去哪里?”

  馮蘊皺起眉頭,“鳴泉鎮。”

  裴獗:“很緊要?”

  馮蘊揚眉,嗯一聲。

  “賺銀錢的事,自然緊要。”

  裴獗喉結微微滑動一下,似乎想說什么,又沒有出聲,二話不說,躍下馬走近,上了馬車將馮蘊往懷里一抱,如同土匪搶壓寨夫人似的,頭也不回。

  “原地等一刻鐘。”

  他托著馮蘊上了馬,將風氅往她身上一裹,抱著人便縱馬離去。

  只留下南葵、柴纓和兩個侍衛車夫,在寒風里面面相覷。

  “將軍這是做什么?”馮蘊意外被抓上馬,驚訝得半晌才回神,身子被他束在懷里,頭捂在他胸前,不覺得冷,只覺得怪。

  瘋了嗎?

  半路劫人,又不說話。

  她緊緊揪住裴獗的腰帶,在馬背上顛簸片刻,停了下來。

  四周漆黑,空無一人。

  兩個人相擁在長風里的馬匹上,兩側道路似乎沒有盡頭。

  裴獗掀開風氅,托住馮蘊的下巴低頭便吻上來。

  馮蘊哆嗦下,后背被他摁住,動彈不得。

  視線里是男人硬朗的面容,高挺的鼻梁。

  急促而粗重的呼吸,落在臉上。

  他力道很重,粗重而狂亂,仿佛要把她吞入嘴里。

  馮蘊被動承受著,尾椎酥酥麻麻,心悸亂跳,不僅不覺得冷,身上還浮出一層薄汗,幾乎要融化在男人的瘋狂里。

  時間太久,她有些受不住。

  用力去掐男人的脖子。

  那是他身上唯一掐得動的地方。

  裴獗察覺懷里人兒呼吸氣緊,這才松開,雙眼猩紅地盯著她,大拇指慢慢摩挲著她的嘴唇,仿佛在拭留下的水漬,又像在延續余韻,空曠的寂野里,沒有星光,他雙眼卻冷亮驚人。

  “蘊娘……”

  他聲音低啞。

  “辛苦了。”

  馮蘊方才的慍怒一掃而空,眼梢抬起。

  “你都知道了?”

  “我在營里。”

  “哦。”馮蘊低笑,“知道我厲害了?”

  “厲害。”

  “給你做幕僚不虧你吧?”

  “……”

  裴獗不說話,一把扣住她的后腦勺,又將人按住放肆索吻,糾纏到馮蘊心跳如雷,面紅耳赤,軟在他懷里,幾乎就要失控脫韁,他突然喘息著放開。

  “一刻鐘了,我送你回去。”

  馮蘊呼吸不暢,瞪著眼睛看他,如看怪物。

  而裴大將軍言行一致,說一刻鐘就一刻鐘,又騎著馬原路返回,把馮蘊抱上馬車。

  “我走了。”

  馮蘊雙頰紅得滴血一般。

  看著那風馳電掣般離去的背影,漸漸融入黑暗,久久才回過神來。

  “走吧。”

  

  隔日是個大晴天。

  陽光從窗欞透入,屋子里暖色融融。

  小滿得知今日議館竣工封頂,有心想給馮蘊梳個別致的發式,可越梳越失敗,不由頹喪。

  “這么久了,也梳不出幾個好看的發式,小滿真笨……”

  看著銅鏡里仙女般的小娘子,越發覺得自己的手藝,配不上女郎這張臉。

  “姜姐姐手巧,很會梳妝,不如喚她到房里侍候?”

  馮蘊歪了歪頭,打量她。

  “姜吟跟你說什么了?”

  小滿被女郎的反應嚇了一跳,搖搖頭。

  “沒有啊。只是小滿看姜姐姐沒有差事,她又是個閑不住的人,難免會尷尬,這才向女郎提議的……”

  當日大家同去北雍軍營,如今境況已各不相同,除了跟著馮蘊混上差事的幾位,以及跟韋錚離開的駱月和邵雪晴,其他人的身份,就有些不尷不尬。

  不是姬妾,又不是仆從。

  馮蘊大概能體會。

  對姜吟,她不打算收到房里來,也不打算為難,聽小滿說起,她扭頭問。

  “喚南葵和柴纓來。”

  片刻工夫,南葵和柴纓就到了,齊齊給馮蘊行禮。

  馮蘊讓她二人入座,倒了茶吃著,隨意地問起長門里的事情,又問起姜吟。

  南葵和柴纓略微皺眉。

  “姜吟啊……手腳麻利,人也勤快,做事更是從來不抱怨。就是……她太沉默了,不愛說話,不合群。”

  她的存在感太低了,低得常常讓人忽略她的存在,這次要不是她主動說起要跟她們來信州,誰也不會去刻意想到她。

  可是……

  她明明生得那樣好。

  在眾姬中,也是出色的那種……

  柴纓道:“夫人跟前正需用人,她要是得用,留下也沒有什么。橫豎她也不想做將軍侍妾,跟著女郎沒什么不好。”

  馮蘊淡淡地笑,搖頭。

  這些姬妾個頂個地都跟著她了,不知道裴大將軍是個什么心情?

  “罷了。”

  她吩咐小滿。

  “你讓她到我院里來吧,不用侍候我起居,就替我管一管院里雜事。等瞧著合用,再跟你倆去鳴泉的鋪子歷練歷練,橫豎也是個識字的。”

  小滿喜滋滋地應下。

  “仆女這便去告訴姜姐姐。”

  看得出來,姜吟在她們眼里是極好的人。

  馮蘊微微一笑,沒有多說什么。

  對這個世道的女子,她總會多些寬容。

  說罷又回頭和南葵二人說話。

  最初她買地蓋鋪子,都認為是心血來源,再聽她娓娓道來,眾人才發現她想得那么長遠……

  這是要干一番大事啊。

  聽女郎談規劃,房里有說有笑。

  從安渡來的人多了,春酲館就像是長門的別院,溫行溯也給馮蘊方便,不輕易讓自己的人過來打擾,關一門,她就是這里的老大。

  晌午敖七送魚來了。

  有和議的喜訊,信州民生恢復很快,又臨近淮水,每天都有漁夫捕魚而販,他們已經不缺魚吃了,但敖七還是利用閑暇,親自去釣。

  魚兒裝在一個竹簍子里,活蹦亂跳的,一看就很新鮮。

  鰲崽聽到敖七的聲音就飛快地跑了出去,圍著竹簍不停拿鼻子去嗅,不會說話,眼神卻好似充滿了快活。

  敖七是除了馮蘊以外,鰲崽最親近的人。

  即使是大滿和小滿都抱不了它,但敖七可以。

  馮蘊看著他倆親近的樣子,笑道:

  “小七晌午一起用飯吧。”

  敖七聽她客氣,抬眼看來,拱手行禮。

  “多謝舅母。”

  這次她從莊子回城,敖七稱呼上從來沒有出過差錯,舅母喊得勤,人也來得勤。每次來,也不是找馮蘊的,就是看鰲崽,時不時帶點吃的,倒是比前陣子別別扭扭的,要從容得多。

  馮蘊懸著的心落下去了。

  她知道敖七早晚就會想明白。

  沒想到,這么快。

  既然是舅母,那也就不見外了。

  要留敖七吃飯,她趕緊讓大滿下去吩咐灶上加菜,然后也湊過來看魚。

  有一條鱸魚,約莫三四斤重,她讓人拿去煮了,魚腸和內臟就都給鰲崽。

  幾個人正在院子里看“貓”吃魚,外面突然傳來哭聲。

  葛廣匆匆進來,站在廊下對馮蘊行禮。

  “夫人,那個……宋壽安在外面……”

  馮蘊臉一沉。

  “他怎么來的?”

  葛廣搖頭,“身上裹著紗布,看不出人樣了。”

  馮蘊:“看看去。”

  宋壽安不是自己“來的”,是躺在一張破舊的門板上,讓兩個隨從抬著過來的,馮蘊出去的時候,他就躺在那木板上,瞪大著一雙血紅的眼睛,驚慌失措地叫:

  “夫人饒了我的狗命吧,我錯了。”

  他掙扎著想要給馮蘊作揖,可身上的傷阻止了他的動作,整個人看上去極其扭曲,那張臉只有眼睛、嘴和鼻孔露在外面,要不是聲音可以分辨,沒有人知道他是大內緹騎司的司主。

  “我真的知錯了,夫人大人有大量……”

  馮蘊輕撫著手上的暖手爐,看著眼前荒唐的畫面,不理會他的哀嚎和哭喊,只問那兩個隨從。

  “誰讓他來的?”

  隨從低著頭,不敢看將軍夫人明艷的臉。

  “回夫人,是韋司主。”

  韋司主?

  馮蘊怔了下。

  尚未多話,外面就傳來一聲輕笑。

  “夫人,久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