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長門好細腰 > 第373章 亮相婚宴

  淳于焰猛地直起身,負手而立,雙眼冷冷地看著她。

  “馮十二,過分了。”

  馮蘊微微福身,禮數周到,話不留情。

  “要是無利可圖,這么好的生意,我為何要拉世子入伙?”

  如此直白。

  淳于焰哼聲,恨得咬牙切齒。

  “馮十二,你就可勁兒折騰我吧。”

  馮蘊微微一笑,表情變化得毫無痕跡。

  “世子此言差矣。說到底,這是我為世子立威啊。走南闖北,世子要是連這點擔事的能力都沒有,生意哪能做到如今這么大?又如何擔得起富甲天下的名聲?”

  淳于焰的冷笑聲,漸漸弱了。

  馮十二總是能很快撫平他的火氣。

  打一個巴掌,給一個甜棗。

  她玩得爐火純青,他也甘之若飴。

  淳于焰別開臉,指向那些煤球,“靠這個,能賺到多少錢?”

  馮蘊道:“試試看吧。”

  淳于焰下意識地彎起唇角,看著她努嘴,指向那個做工精致的爐具。

  “這個也要搭著賣?”

  馮蘊道:“這種精貴爐子,自然是推給像世子您這樣的富貴之人的?普通人家,會有更簡便的爐具。購買一次,便可終身使用,比木炭便利。當然,不愿意購買爐具的人家,直接抹一個泥灶,也可以使用。”

  淳于焰搖搖頭,“為這小小煤球,放棄鄴城朝廷的大買賣,不劃算。”

  淳于焰在煤球工坊待了大約半個時辰,就上車離去了。

  一直到離開,他都不是很看好這些小小的煤球。

  臨走,為馮蘊留下一句話。

  “制作精巧,難以遠銷。能不能賣出信州都不可知,遑論天下百姓,人手一個。”

  又是一笑,盯著馮蘊道:“馮蘊,你用這樁買賣堵本世子的財路,還不如……親我一下?”

  馮蘊但笑不語。

  將淳于焰送到作坊門口,看著馬車遠去,她卻沒離開,而是帶著鰲崽繼續上了小界丘的礦場。

  比起上次來兵荒馬亂的模樣,如今的礦場已是井井有條。

  但馮蘊如往常一樣,老生常談。

  來一次,都要說一次,讓他們注意井下安全。

  管事們一個個精神抖擻,直叫娘子放心。

  馮蘊這才沿著礦山旁邊的小徑,往山上走。

  “去吧。”馮蘊摸摸鰲崽的頭。

  “不要跑遠,早些回來。”

  鰲崽的大腦門在她掌心蹭了蹭,幾個起躍便很快消失在茂密的叢林里。

  它天生是屬于山林的。

  即使從小被馮蘊養大,也無法完全褪去野性,而馮蘊也不會完全的拘束鰲崽,讓他喪失野外生存的能力,除了那一陣子,宣平侯到處捕獵猞猁,平常鰲崽都是來去自由的。

  

  淳于焰的馬車上,裝了大約五十個煤球,以及一套爐具。

  他原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情帶回去的。

  不料第二天早上,桑焦就喜滋滋地跑來告訴他。

  “世子,好用,太好用了。”

  淳于焰昨夜聽了一宿的壁角,尚未徹底清醒,腦子昏昏地轉過來,不滿地打個哈欠。

  “什么好用?”

  “煤球啊,從里正娘子作坊里帶回來的煤球。”

  桑焦很是興奮,旁邊的殷幼,還有兩個灶上的仆役也是滿臉喜色。

  “兩塊煤球放入灶里,燒水做飯,很是便利。”

  “不用劈柴,也沒有柴灰,比柴火灶干凈,實惠。”

  仆從說起了興致,都忘了世子的可怕,一個人手舞足蹈。

  “飯后堵住灶膛,煤球整夜沒有熄滅,灶上始終有熱水可用。早上做飯,再放上一塊便是。方便,太方便了……”

  煤球的最直接受益者是他們這些下人。

  干活便利,節約時間,少挨主子的罵,這些好處讓他都想跪下來,朝長門的方向磕幾個響頭了。

  “里正娘子能造出此等神物,真是天人下凡。”

  淳于焰聽他們爭著搶著的夸馮蘊,一張臉暮氣沉沉的,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難道馮十二說的,當真可行?

  比跟鄴城朝廷做生意,賺得更多?

  馮十二的鬼點子,一個賽一個。

  哼!

  他微微拂袖,一副不屑地道:

  “看你們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喜歡就去工坊多拿些回來,犯得著嗎?”

  桑焦和殷幼僵著笑臉。

  仆從卻高高興興地應聲拜下。

  “多謝世子體恤!”

  

  八月十三,文慧大婚。

  賀洽為了表示誠意,大辦了一場婚宴。

  給信州五郡的官吏、北雍軍將領,安渡郡的世家貴族,都派了請柬。

  迎親的隊伍足足二里地,妝奩嫁妝共有一百二十抬,這樣的排場和陣仗,莫說在安渡,就算是當初的中京城,也是數得上的。

  如今時局不好,百業凋敝,財匱力絀,近些年來,無論南北,普通人家的紅白喜事,都是日趨簡單。

  吃飯都困難的年代,能省則省。

  賀家的大排場,驚動了安渡。

  馮蘊也為文慧添置了不少嫁妝,其中最令人矚目的,是一抬大小均勻的煤球。

  街上看熱鬧的,沒有人認識那是什么。

  于是便有花溪村的村民出來講解。

  煤球的妙處……

  人們好奇不已。

  而長門這次辦喜宴,庭院里擺放的全是煤球灶,燒的也是煤球,讓前來吃喜酒的人家,都親眼看到了煤球的使用便利。

  賀家那頭,馮蘊也早早送了灶具和煤球過去。

  賀家的廚子起初將信將疑,試了一次便喜歡上了。

  于是,這場大婚之宴,最大的主角成了長門的煤球。

  除了討論新娘子和新郎官,人們說得最多的,就是這種煤球的使用。

  任何一件新事物的出現,勢必會引來一段短暫的懷疑。

  有贊嘆的,自然也會有罵的。

  馮蘊只當聽不見那些聲音,婚宴當天,代替“重傷”的雍懷王,帶了賀禮去賀家。

  天氣炎熱,很多賓客都擠在水榭涼亭那頭,馮蘊從園子里路過,掃眼一看,心下便明白了。

  在同一場宴會上,會形成無數個圈子。

  皇族宗親,有自己的圈子,武將家眷,也會有自己的圈子,圍著長公主轉的又有一群人。

  另有小門小戶的人家,只能自己找個涼快的地方待著,說自己的話。

  馮蘊出現,自有不少人上前來請安。

  她含笑應付過去,直接去了宴廳。

  高朋滿座。

  她不想去閑談,讓侍女引著正準備入席,就看到花廳門廊后的花叢邊上,站著兩個人。

  一個白白胖胖的老嫗,一個年輕俊俏的女郎,桃紅輕衣,云髻步搖,打扮得很出風頭。

  老嫗正說得眉飛色舞,渾然沒有發現馮蘊。

  “也是楊侍郎走得早,沒人為三娘子撐腰,不然怎會任由野雞當鳳凰,奪三娘子的姻緣?”

  楊三娘子垂著頭,表情落寞。

  今日賀家的大婚之儀,她也見識到了。

  比她以前想象的嫁給李家三郎,還要體面和風光。

  楊三娘子看得眼紅。

  原本這些都是屬于她的。

  可眼下,卻是一個花樓歌姬鳩占鵲巢,得了這般恩寵……

  她聲音低低的,帶點無奈的嘆息。

  “姑婆別再說了,今日是表兄大喜之日,讓人聽去,還以為我是專程來壞他姻緣的……”

  “三娘子喲,你也太純良了。要不是他家跟雍懷王的關系,楊侍郎當初也不會被李丞相排擠,更不會被人射殺在禁苑。你家是代他家受過,他家如今發達,怎能棄你不顧?”

  楊三娘子垂著眸子,搖頭苦笑。

  “我與表兄早已斷了姻緣。賀家能容我棲身,已是大發慈悲,我怎敢再有奢望?姑婆切莫再說了,他家背后是雍懷王,小心惹禍上身……”

  “二位在說什么呢?”

  一道低低淺淺的聲音,十分悅耳,卻像是大夏天的一瓢冷水,生生潑在二人身上。

  楊令香的聲音戛然而止。

  那白胖的老嫗,也被嚇了一跳。

  兩人躲在暗處說話,哪料會被人聽去?

  “你,你是何人?”

  那老嫗是特地從平城過來參加婚宴的,是賀洽本家的長輩,從來嘴碎,一件小事能讓她傳得天下皆知。

  雖說是親戚,這老嫗私心里其實瞧不得賀洽父子得勢,也見不得他們家攀著雍懷王,地位水漲船高。

  她沒有見過馮蘊,全然不識。

  楊令香那天和馮蘊在刺史府門外打個照面,但當時無人介紹,粗粗看一眼,也沒什么印象。

  但看馮蘊氣勢懾人,她十分謹慎,不敢多話。

  馮蘊也不打啞謎。

  冷冷掃老嫗一眼,眸色溫和地看向楊令香。

  “這位就是弦州楊家的三娘子吧?果然是姿容秀麗,令人一見傾心。”

  沒有人不愛聽人夸贊。

  楊令香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

  “這位妹妹是哪家的女郎?可是我們方才說話,有得罪之處?”

  馮蘊道:“長門馮蘊,請三娘子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