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長門好細腰 > 第436章 有何貓膩

  馮蘊按村規笞杖陳夫人的事情,引發了不小的聲浪。不只是花溪鄉、安渡郡,便是遠在涂家塢堡的涂堡主和涂夫人,都聽說了此事。

  臘月初七,涂家夫婦天不亮便動身,往花溪趕。

  那一天,天空現出久違的太陽。

  冬日明媚,霞光萬丈。

  馮蘊得到仆從消息,親自帶人迎到村口,給了涂伯善夫人極大的禮遇。

  這樣的陣仗和陳夫人來的那天,截然不同,人還沒到,整個花溪都知道馮蘊家要來貴客了。

  恰逢今日馮蘊大擺流水席,涂伯善夫人看到的,便是花溪最熱鬧最和諧的景象。

  這里美景如畫,人人帶笑,面容幸福溫暖,行走其間,仿佛置身于沒有紛爭沒有痛苦的世外桃源,安逸自在……

  “怪不得有人說花溪即天堂。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馬車落地,涂夫人拉住馮蘊的手,便開始笑盈盈的贊嘆。

  馮蘊去過涂家塢堡,那里的格局和布置,傾蓋于世,處處可見美學,她只能當涂夫人是客氣,微笑著將人往莊子里請。

  “比起夫人的巧思,不值一提。認真說來,我還是跟涂家塢堡學的呢。”

  涂夫人樂不可支,看一眼自己的丈夫,謙遜地道:“要這么說,那阿蘊就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

  馮蘊莞爾,“夫人真會夸人。”

  涂伯善在旁笑道:“她在家也時常念叨你,夸起你來就不停口,今日總算過來,可以當面夸了,你就滿足她的心愿,讓她一口氣夸個夠吧。不然回去,遭殃的又是我的耳朵……”

  涂夫人嗔他一眼,啐聲。

  “別胡說八道,把阿蘊嚇倒,饒不了你。”

  說罷轉頭對著馮蘊,又膩出一臉的慈母笑,拉著她就不肯放手。

  “老涂說的倒也不假。你這孩子,就是討人喜歡,能干、豁達,沒得挑剔,要是我家那兩個孽賬,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涂伯善大笑,“你看你看,豈不是又來了……”

  馮蘊被他夫妻二人逗樂,笑道:“我說的也不假。長門的布局,參考了不少涂家塢堡的巧思。尤其那幾座工坊,更是文田叔親自動手,全按涂家塢堡的構建來……我只是因地制宜,添了一些鄉下元素。”

  涂夫人道,“正因如此,才別具風情。”

  兩個人相視一笑,眼里都是欣賞。

  久不相見,居然沒有半分拘束的感覺。

  涂夫人在馮蘊的帶領下,四處走了走。

  她越看越喜歡,越喜歡越夸贊。涂伯善卻是走到中途,就向馮蘊拱手告辭,去了淳于焰的云莊拜訪。

  他不在,涂夫人更來勁了,怎么看馮蘊怎么喜歡,怎么看怎么覺得花溪長門比涂家塢堡好。

  因為擺流水席的緣故,不時有人進進出出,熱鬧得像集市一樣,空氣里仿佛還飄著食物的香氣。

  這才是悠閑自在的小日子呀!

  涂夫人笑著瞟向馮蘊,快活得眼睛幾乎瞇成了一條線。

  “這哪里像是一個小村莊,比我們涂家塢堡都熱鬧。改明兒我定要用我的體己錢在這邊置二畝地,修個小宅子自住,跟老涂吵架的時候,就搬過來。”

  馮蘊笑了起來,“多謝夫人夸贊。我的心里,此刻得意極了,活沒白干。”

  她的初衷,原本就是要做一個塢堡。

  只是目前沒有發展的土壤。

  朝廷現在對塢堡的態度一直很敏感。

  大朝廷不會允許“小朝廷”存在,對于那種聽話的,淵源深厚的,又在明面上投靠朝廷,例如涂家塢堡一類,目前是睜只眼閉只眼,至于別的那些。

  就馮蘊所知,西京朝廷治下,已悄無聲息地取締了好幾個大小的塢堡……

  裴獗不聲不響,這些事并沒有在民間引發關注,但涂夫人和涂堡主心里是有數的,所以,這次敖七的婚禮,他們不僅上了大禮,還特地跑了一趟長門。

  馮蘊對涂夫人的那點隱晦的情感,涂夫人當然不知情。

  因此,她在馮蘊面前,一言一行,熱絡又謹慎。

  怕少一分不夠,又怕多一分過分。

  好在馮蘊待她親近,這才讓她慢慢地放下憂思,與馮蘊閑話家常。

  “聽人說,你把繼母給打了?”

  馮蘊聞聲停下腳步,低低笑嘆一聲。

  “夫人也聽說了?果然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其實,在責罰陳夫人之前,她仔細思量了許久。在打與不打之間,反復權衡,最終才下了“打”的決定,那內心的糾結,全然不是臉上表現出來的云淡風輕。

  不打的理由有很多。

  世俗倫常,人言可畏……

  還有橫在中間的溫行溯,都讓她有過短暫的猶豫。

  但打的原因只需要兩個——

  一是渠兒。

  上輩子她們母子的遭遇,罪魁禍首是蕭呈,是馮瑩,更是馮瑩背后的陳夫人。

  他們三者之間,有一個鏈條——陳夫人出主意,馮瑩吹耳邊風,蕭呈做她們的靠山。

  尤其借由一樁小事將渠兒軟禁昭德宮,是完完全全陳夫人出的主意。

  二是因為她的阿母。

  雖然阿母死的時候她年紀小,可馮敬廷和陳氏勾搭成奸,導致阿母積郁痛苦,馮蘊仍有印象……

  另外就是阿母的慘死,很難說沒有陳夫人在馮敬廷和馮家人背后指手畫腳……

  畢竟她和馮敬堯的私交,也一向很好。

  重生歸來,馮蘊只當自己撿回一段壽元,已不在意那些世俗流言,對馮家更無半分親情可言。

  她猶豫的只是打完陳氏,對她和長門有沒有影響,會不會讓大兄難做,至于別的,就沒有想過。

  “夫人認為,我不當如此?”

  涂夫人當然不知道她上輩子的事,就這輩子的惡行來說,她認為馮蘊不該這么做。

  “倒也不是不該打,只是打她,于阿蘊而言,頂多只能出一口氣,卻會留下不少把柄,讓人口吐惡言,不值得。”

  馮蘊笑了起來,“無非說我心狠手辣,不顧倫常。無妨,即使我不這么做,也會有人說。打了,我自己痛快了。”

  涂夫人略一沉吟,“阿蘊對繼母的怨恨為何如此之深?不惜付出名聲的代價?”

  這兩天,馮蘊已然聽了太多這樣的論調。她從不解釋什么,但對涂夫人,她突然想說。

  “夫人就當這一頓打,我是替我過世的阿母打得吧。”

  涂夫人微微一愕。

  涂堡主只得一妻,涂夫人沒有經歷過夫郎變心,自己跟小妾爭風吃醋的事情,但活了半輩子,看過的,聽過的不會少。

  她嘆息一聲,“這么說來,也正該如此。替母報仇,天經地義,無須管她是什么人。”

  馮蘊輕笑一聲,“夫人開明。”

  涂夫人低頭,看著她雪白的小手,忍不住便拉了過來,親昵地道:

  “聽老叢說,阿蘊所學,都是受了母親的教導。阿蘊的母親,曾帶五千書卷當嫁妝,不知此事可真?”

  馮蘊看到她眼里閃爍的好奇,微微一笑。

  “夫人要是不嫌棄,我們書齋一觀。”

  涂夫人大喜過望,“那我便厚著臉皮,一睹為快了?”

  二人相視一眼,如忘年之交,相攜并肩前往書齋。

  涂夫人在涂家塢堡,被丈夫寵著,被屬下愛戴,但她可不是除了好看一無是處的花瓶。

  她十分好學,塢堡里很多東西超前的設計,都出自于她。

  很多事情,涂伯善在前面,涂夫人在后面,旁人只道涂堡主厲害,卻不知涂夫人才是不露圭角的奇女子。

  相比而言,涂伯善更像一個粗人。

  而馮蘊會知道這些,是因為她長期與涂家塢堡和叢文田的往來,以及前世今生在涂家塢堡小住的經歷。

  她猜到涂夫人會對自己的書齋感興趣,盛情相請,但沒有想到,涂夫人只在書齋里待了一刻鐘不到,那張白皙的臉便漸漸泛紅,越來越紅,肉眼可見的亢奮……

  馮蘊猶疑:“夫人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