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長夜行 > 第八百三十五章:好酒
  尹白霜不敢有絲毫保留,將《魂樞內經》運轉至極致。

  滲入百里安識海內的那一縷神識急速凝聚成一根銳利無比的針。

  那根神識之針在與她沸騰靈臺識海內個關聯之下,好似經過了神火千錘百煉,散發著無與倫比的恐怖炎輝。

  那根神識之針輕易刺穿海面重重冰層,來至識海深處。

  她看到百里安那純凈潔白的神識在深處沉寂,仿佛隨時會陷入永眠。

  她陷入那一團安靜的神識之中,她要將他帶離此地,她小心的用自己的神識纏繞上百里安的神識。

  不知是不是他們二者屬性相同,這兩道陌生的神識居然還無阻礙的水乳相融。

  他小心的依附在她的神識之上,兩道淺淺微弱神識,順著被刺穿的那一道針形小孔,再度折返出去。

  外界尹白霜嬌顏不禁染上了一抹紅暈,神識相交,素來都是最親密無間的戀人才會大膽嘗試。

  在今日之前,她從來不知神識相交是一種何等奇妙的感覺。

  可現在,她卻在冥冥之中很貼切的感受到她與他之間,產生了一道極為微妙的聯系,若即若離,難舍難分,更帶著幾分纏綿曖昧之意。

  終于,百里安的神識被她成功喚醒,他不再處于禁閉冰封狀態。

  他雖依舊沉睡,但卻能夠無意識地以神識帶動丹田內的靈力。

  尹白霜緩緩睜眼,離開他的額頭轉身往火堆中添加了一些枯枝干柴,將火光燒的更旺了一些,古廟中的陰冷頓時驅散幾分。

  就在這時,百里安發出一聲低吟,吐出一口寒氣,手腳并用地將自己抱成團。

  看到這副模樣,尹白霜心中一喜,至少他如今已經恢復力氣發抖了。

  扔下手中枯枝,也顧不得心中羞澀,她攬著他的肩膀,把他冰冷的身軀緊緊抱住,將自己的體溫盡數過繼給他。

  百里安整個人被凍得開始痙攣,無意識地抱住她,就像是在漫無邊際的冰川之地抱住唯一的溫暖稻草一般。

  尹白霜感覺自己此刻抱著一個萬年也捂不熱的冰塊。

  眼中閃過決然,她咬了咬牙看著百里安本想說些什么,可是最終還是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她輕輕推開他的身子,扯過寬大的布毯,就像昨夜在北燎鎮的客棧之中一樣,將兩人身體盡數覆蓋。

  火光之下,冰墻之內,殘破的古廟之中,隔絕了外界的風雨之聲,安靜寂然片刻之后,響起很微弱的窸窸窣窣之聲。

  覆蓋在二人身上的灰舊布毯掀開一角,探出一只細嫩如玉的小手,扔出幾件碧色輕衫與白色單衣。

  然后又像做賊一般心虛飛快的收了回去。

  百里安覺得自己被冰冷的死亡包裹著,在他窒息絕望寒入骨髓連意識都要被凍結之際。

  他疲倦的想,就這么睡過去吧,只要睡過去,就不會在這么辛苦困倦下去了。

  忽然,在滿天飛雪之中,他仿佛看到一簇火光,那道火光溫暖卻又不灼人,慢慢想他靠近,將他包裹。

  那簇火光是那般溫熱而深沉,帶著軟綿之意讓他冰冷的身體與心漸漸恢復溫度。

  天蒙蒙亮,大雨不知何時停歇,朝暉透過陰郁的天色。

  為黑薄的云層染上一層余光,朝旭漸漸升起,晨光穿過古廟的冰墻,帶著一絲春色暖意。

  百里安頭疼欲裂,身子疲軟無力,似乎連掀開眼皮子的力氣都沒有。

  雖然體內仍有殘留的一絲冷意,可身體被在一股溫暖環抱之下,那殘余的冷意便也顯得微不足道了。

  大夢初醒,他漸漸轉醒。

  還未等他徹底睜開眼睛,一抹淡淡幽香襲來,縈繞鼻間,揮之不散。

  帶著微微的疑惑,他睜開疲憊的雙眼,一時之間,視線不甚清明,只依稀可見一個微微美好輪廓。

  他眨了眨眼,待眼睛全然適應這光線后,一眼看去,百里安頓時如遭雷擊,渾身僵硬不敢動彈。

  在他身旁安靜恬淡沉睡著的,是一張秀美絕倫的少女容顏,墨色的長發披散在赤裸的肩頭,眉目如畫,唇畔如櫻。

  迷蒙的意識驟然清醒,耳畔劈啪作響的柴火之聲。

  胸口緊貼著的兩團青澀卻極度柔軟的觸感,身下纏綿交錯的四條腿,勾在他脖上的一只纖細手臂,無不提醒著他,這不是夢!

  好不容易清明過來的意識又再度陷入極度混亂。

  發生了什么?!

  這究竟發生了什么?!

  為何尹白霜會去而復返?

  為何她會與他赤身裸體的在這抱著躺了一夜?

  為何他服下百冥丹后沒有死?

  不僅沒有死,他久不突破的修為如今卻是在一夜之間突破至了求道二品!

  短短一夜,怎會發生這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來。

  他僵在那里,無措至極。

  “唔……”

  一聲輕吟,他看著她那纖長而濃密睫毛微微一顫,然后緩緩睜眼,露出一雙明亮清澈的眼眸。

  她怔怔地看著百里安,一只小手還搭放在他的胸膛上,透著一絲粉紅暖意的指尖纏繞著少年的一縷發絲,黑白分明,如雪纏墨。

  二人這般對視良久良久……

  百里安躺不住了,他的臉頰開始發熱發燙,目光開始閃躲。

  而尹白霜,她的目光卻是異常平靜,平靜得連她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議。

  或許所有的少女羞澀早在昨夜她意識清醒時分已經揮霍了個干凈,此刻居然意外的心如止水,反而覺得他現在這副模樣十分有趣。

  她想起了一件事,然后有些生氣。

  緩緩的瞇起剛睜開的眼睛,目光有些危險:“與太玄宗有婚約在身?嗯?”

  百里安嗓子一干,一臉尷尬。

  “你可知我是在哪找到了你?”

  百里安側開腦袋不敢與之對視。

  纖細的手臂輕動,手掌托起他的臉頰又將他的腦袋給扳了回來,逼迫他與自己對視。

  “百里安你聽好了,這件事我只說一遍,所以你要給我牢記于心。”

  她看著他,眼底有失而復得的溫暖與后怕,她認真說道:“我喜歡你……”

  百里安怔住,似被這句話給狠狠震撼到。

  “所以在你說你有婚約在身時,我很生氣,很難過。但是后來,我知道你在說謊騙我,這讓我更加生氣,還有害怕。”

  “所以你以后……不準再騙我,更不準與其他女子有婚約!不然,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看著她生氣的臉色,百里安彷徨與不解,沉默半響后。

  他眼中彷徨消失,不解也被壓下,他重重點頭,認真說道:“我知道了。”

  尹白霜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瞇著眼開心的笑了起來。

  ……………

  百里安起身穿好衣衫,又將她散落一旁的衣物撿起背對著遞給她。

  尹白霜躲在布毯之中穿好衣衫,說了一句“好了”百里安這才轉過身去掀那布毯。

  她驚呼一聲下意識地抓緊布毯:“呀!你做什么?”

  百里安覺得好生奇怪,方才與他那般赤身相對也沒見她多害羞。

  怎么如今穿好了衣服反而變得如此敏感了。

  他失笑道:“昨夜大雨,你背我來此古廟,肯定是淋了雨的,你腿上有傷,沾了雨水我怕傷口會變得嚴重,給我看看你腿上的傷。”

  被他這么一說,忘卻的傷口果然開始泛疼,她哦了一聲,自覺地伸出那條傷腿。

  百里安托起她的腳腕,動作輕柔的將她小腿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看著她腿上猙獰傷口,他的神色一下就沉了下來。

  “果然傷勢加重了……”

  昨夜替她上好的藥都被雨水沖刷掉了,原來綁好在傷口上的布條也不知松落到了何地。

  腿上咬傷已經惡化嚴重。

  百里安先取出一壇泥兒酒沖洗著她的傷口,又重新取出天璽劍宗特有的桑懷丹捏成粉末涂在她的傷口之上,撕下衣擺纏成布條將傷口纏好。

  他的外衣早就在客棧時脫下,只穿了一件單衣,如今這么撕了兩個來回,用衣衫襤褸來說也不為過了。

  “你這傷勢不能再拖了,傷口入了水已經有了發炎的征兆,我無法保證桑懷丹對你腿傷完全有效,這里是太玄宗的地界,我帶你上山另求藥物治療。”

  尹白霜看著那一壇新開口的泥兒酒,眼睛一亮:“你儲物袋中居然還有酒,你不是不喝酒的嗎?”

  百里安笑了笑道:“小二哥說這是他鎮上名酒,便贈了我幾壇,我見你愛喝便留下來了。”

  尹白霜一怔,隨即心中竊喜偷笑。

  這傻小子,昨夜還說這分道揚鑣的傻話,可在還是會為她特意留酒。

  這豈不是潛意識的想一直與她在一起。

  她拿起酒壇淺飲一口:“是壇好酒。”

  抬手正要再飲一口,卻被百里安搶過酒壇:“你腿上有傷,不可過多飲酒,這泥兒酒我為你留著,待你傷好再喝。”

  尹白霜變得十分乖巧聽話,點頭道好。

  化解了冰墻,百里安抱著她便折路返回,往著上山的路走去。

  此山名為南澤山,其知名程度與天璽劍宗的白駝山不相上下。

  是一座古老的名山,每隔十年招生弟子,不知又多少凡塵少年少女們慕名而來,踴躍上山報名參加試煉。

  不過今年顯然還未到招生的時候,所以即使到了白日,此地依舊顯得格外僻靜。

  夜半時分,他深受百冥丹的折磨痛苦,無意識一路疾馳,倒也并未細看這南澤山的一路風景。

  如今他抱著尹白霜站在山腳之下,仰望看著一座座巨大壯觀的連綿山峰,山勢怪石殿宇崢嶸,山水樹林宮室深而幽靜。

  在眾山之中有一座山極其之高,好似撐起天際的一座天柱一般,透著云層山海,依稀巍然屹立在霧幻之中的古老殿宇。

  而昨夜他們離開的那個山洞,則是群山之中最不起眼的一座。

  百里安心知這要走好長一段路,不敢有所耽擱,腳步匆匆起來,走著被尹白霜劍勢強行掃蕩出來的那條最近的小路。

  看著兩側斷樹殘草,支離破碎,百里安心頭微暖。

  這副場景,不難讓人猜想到她在尋他之時,心情有多么的暴躁焦急。

  忽然,勾著他脖子的手臂緊了緊。

  百里安眼神一動,沒有停下腳步,低首問道:“怎么了?”

  之聽得身后之人有些悶悶的說道:“你還沒給我答復呢……”

  百里安微怔:“什么答復?”

  尹白霜有些氣惱的捶了捶他的肩膀,沉默了好一會,才傳來她那細弱蚊吟般的聲音:“我說了喜歡你……可你還沒回答我你喜不喜歡我呢……”

  百里安大罵自己愚鈍,正欲說話,脖子又是一緊。

  尹白霜用力勾住他的脖子,腦袋埋在他的肩窩之中,悶聲悶氣的說道:“我才不管你喜不喜歡我呢,我喜歡你你便是我的了,更何況我身子都被你看了去,你別想輕易的就能夠擺脫我。”

  語氣像一個霸道的小孩子,滿滿的都是耍賴的味道。

  百里安無奈的笑了笑,他道:“彼澤之陂,有蒲有荷。有美一人,傷如之何。寤寐無為,涕泗滂沱。”

  他目光一頓,取下路邊一朵不知名的素凈小花,反手戴在她的鬢間,眼中溫和的目光卻與以往的大不相同,多了一絲責任與堅毅。

  “為了不讓在下寤寐無為,涕泗滂沱……姑娘可憐可憐我,嫁我可好?”

  尹白霜猛然抬首,俏臉之上充血一般漲的通紅,方才的霸道與霸氣蕩然無存,現在的她就像一個被人調戲的小女孩一般,可愛惹人憐。

  少女含羞,最是動人。

  百里安眸光一動,低首在她臉頰之上輕輕落下一個溫熱的吻。

  尹白霜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答案,甚至說…如今這個答案比她預期的還要好。

  玉潤的耳垂也紅成一片,只覺得被方才那么蜻蜓點水吻過的地方一下子就燒了起來,心跳飛快,面上卻還在強自硬撐,哼哼唧唧小聲說道:“昨夜你還說與太玄宗的哪位姑娘有婚約來著。”

  百里安失笑:“你既然能來找我,自然是猜出我那是騙你的。”

  尹白霜心中歡喜無限,繼續強裝淡定哼哼道:“膽小鬼,只敢親親臉,昨夜我可是趁你睡著時,親親你的嘴了呢?”

  她得寸進尺,見樣學樣,也順口扯了一個謊,想讓他親親她的嘴。

  百里安自是不會上當,仰頭輕笑:“盡會吹牛。”

  尹白霜瞬間來火,暗罵這書呆子,然后扯著他的衣襟輕輕一拉,身體微微前傾,毫不客氣的咬上了他的唇,不過很快就分開。

  她喘了一口氣,小臉緋紅:“看,我沒吹牛吧?”

  百里安抿了抿唇,看著她笑道:“好酒。”

  尹白霜一愣:“什么?”

  百里安步子加快,抿唇一笑:“泥兒酒,果真名不虛傳,甘甜清冽,讓人迷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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