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長夜行 > 第九百五十四章:有客至
  正常的人類怎么可能會流出藍色的液體?!

  殿下眾人霍然色變,失聲驚道:“是傀儡人?狄元老的夫人竟是傀儡人?!”

  狄良工無心在意旁人的震驚,他滿眼憤怒心疼地看著自己的妻子:“芳茹!你們竟敢把我的芳茹!”

  霍芳茹虛虛朝著狄良工伸出一只無力的手臂,目光凄然,輕輕念道:“夫君……”

  狄良工在難忍耐,額頭上的青筋陡跳,氣得顫抖。

  他雙眸赤紅地怒吼一聲,周身靈力強涌而出,氣息洶涌之間。

  他手掌之間瞬間凝聚出一道匹練的橙紅之光,迅速凝結成一柄長劍,在狂怒之下,身法盡力施展。

  速度之快,在空中只能留下一道殘影,甚至周圍的元老們都無從反應阻攔,他便已經沖上大殿。

  劍鋒朝著方歌漁眉心凌厲刺去。

  方歌漁持劍而立,不緊不慢地抬起幽黑的眸子,深色的眼瞳像幽深古井一般望不到底。

  仿佛是另一個觸不可及的深淵長夜。

  她并未有任何防御抵抗的姿態,甚至什么都沒有做,但在那不似人類能夠擁有的眼神下。

  狄良工心口一悸,仿佛落下了一塊冰。

  手中弒殺遞送出去的劍鋒竟是生生止住,連方歌漁的半點肌膚都未觸碰到。

  “狄元老!你大膽!是要以下犯上不成!”

  殿下的其余六名元老皆神情慌亂起來,若方歌漁今日死在狄元老手中。

  莫說城主方佑饒不過他們,便是她身后的那位金仙外公,怕是也要問責他們的連坐之罪!

  狄良工方才是被怒火沖昏了頭腦,眼下冷靜下來,才恍然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行為有多么荒唐。

  可他的夫人就在方歌漁的制控之下,她是機甲傀儡人的秘密也已經暴露,他已經觸犯十方城最大的禁忌。

  今日若是就此退下,哪怕他能夠依靠著勞苦功高的元老之身保全自己,但決然保全不了霍芳茹。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拿下方歌漁,殺出十方城,任他天高地闊。

  他誓死也要保全妻子,絕不可再犯當年同樣的錯誤!

  狄良工眼神驟狠,兇光畢露,手中長劍橫送而出,直往方歌漁纖細的脖頸架去。

  “愚蠢。”方歌漁垂眸,淡淡吐出兩字。

  話音剛剛落定,自她身后右側倏爾射來一道足有兩米長的金色靈箭。

  靈力包裹著的箭簇與狄良工手里劍鋒相觸,長劍如被刀鋒切紙般輕易斷開。

  金色靈箭去勢不絕,輕松地穿過狄良工的防御,直徑穿透他的胸口。

  狄良工仿佛受到一股難以抗衡的巨力,整個人凌空重重倒飛出去,被那枝金箭狠狠釘死在殿柱之上。

  金箭末端飛快衍生出細長鋒利的荊棘枝椏,如鎖鏈一般快速將他的四肢身體近緊緊勒死纏繞。

  狄良工凄厲慘叫,顯然是痛苦至極,竟是連半點掙扎的力道都沒有了,額頭滿是冷汗。

  他虛弱撐起目光。

  只見在那大殿右側后方,緩步走出來一個高大的人影。

  那人面上滿是縱橫交錯的傷疤,卻絲毫不影響他器宇軒昂,英姿勃發的氣勢。

  殿下眾人徐徐跪下,尊敬無比道:“見過執事官大人。”

  十方城有七元老,元老之下各自又有七掌院,他們皆是十方城之中真正掌控滔天權勢的貴族人物。

  可是,他們所有人的權勢加起來,都不如眼前這個男人。

  十方城的執事官,其權柄,甚至在方家兩位公子一位小姐之上。

  執事官方蚩,城主一母同胞的弟弟,靈武雙修,乃是不出于世的天才人物。

  便是方歌漁那眼高于頂的金仙外公,對他也是難得有了幾次贊許認同。

  若非當年與十方城雪城主定下婚約的是方家長兄,這十方城如今的主人,怕是還輪不到方佑來做。

  眾人看著出現在殿中的男子,頓時收斂鋒芒,默契禁聲。

  狄良工嘔出胸腔內的淤血,手中靈劍再難維持,散成點點瑩芒。

  許是知曉方蚩的出現,已經徹底斷絕他與霍芳茹的生路,狄良工破罐子破摔地譏諷冷笑。

  “看來執事官大人當真是對方三小姐疼愛有加啊,十八年前,城主下令,命執事官大人鎮守西南海域,杜絕海妖族侵犯我十方領域。

  你身負重任,未得城主召令,不得擅自返回十方城。

  城主閉關已有三年,執事官眼下若是拿不出召令來,可是得自己去往‘懺臺’領三百火刑罰鞭了。”

  此言一出,殿內其他元老們的表情也變得隱晦微妙起來。

  十方城本就早有謠言,比起城主,這位執事官大人更加偏愛于方三小姐。

  反而對那兩位公子不假辭色,再加上這二位之間的兄弟感情素來不算深厚。

  故此這些年來,城中就有不少人暗中質疑,方三小姐的生身父親究竟是誰。

  方蚩神態自若,淡色道:“我自領三百火刑罰鞭又有何難,只是狄元老的這位妻子如何處理,才是真正的難事吧?”

  狄良工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起來。

  方蚩道:“巫瘟擴散已經到了不可掌控的地步,徹底銷毀機甲傀儡護十方和平已經是迫在眉睫的首要任務。

  可狄元老卻煽動大家,保存余下機甲傀儡,敢問是否存有私心,知曉若一旦摧毀計劃實施。

  城中上下必然大規模以陣爐石全城收捕傀儡人,屆時,你必然保不住你的傀儡妻子。”

  “芳茹不是傀儡!”

  狄良工一下子激動起來,脖子的青筋暴漲而起:

  “她有思想!她有自己的意識!與那些冷冰冰的假人不一樣!她是我的妻子!為何你們就是容不下她!”

  “究竟是誰,容不下誰呢?”

  方歌漁忽然出聲,她緩步行下高臺。

  行走之間,動作散漫隨意地抽出一名鐵甲衛的佩刀。

  刀鋒劈落,未傷寸絲皮肉,霍芳茹身上的衣衫卻開裂滑落至腰間。

  眾人正欲不喜皺眉,哪怕是傀儡機甲,可此舉未免太過羞辱人了些。

  可下一刻,那些元老們瞳孔大震,看著霍芳茹胸口正中心那閃爍跳動的幽紫爐心,赫然正是巫瘟全面爆發的模樣。

  而且還感染得如此深,如此毒烈。

  狄元老的妻子,竟是早已感染劇毒。

  眾人心中感到一股強烈的寒悸。

  一只已經感染巫瘟的傀儡,卻不顯半點瘋癲之色,在外人眼中,看起來竟是與常人沒有半分差別。

  方歌漁神情漠然:“若我沒想錯的話,狄元老這把支持機甲傀儡大軍不被摧毀的計劃,想必是霍夫人的主張吧?

  若是一切皆如狄元老所愿,屆時霍芳茹以著元老夫人的身份,在傀儡軍中游上一圈。

  拍賣會開啟,四方迎客,四面八方皆是巫瘟感染軍,到那時,我十方城又該如何自處?”

  狄良工看著自己妻子的這副形容,面上大為崩潰震撼。

  “這不可能!我的芳茹……我的芳茹她怎么可能……”

  方歌漁道:“狄元老幼年之時,有一青梅竹馬,是為故人也,姓霍名芳茹,你為求長生大道,另娶仙門后嗣之女為妻,霍芳茹自此郁郁成疾,年輕早逝,成為你心中難忘之痛。

  經年之后,你在十方城內所遇傀儡,如何就能恰好同當年故人一般無二?

  你自認為傀儡無心,注入意識,一切皆可如你所愿。

  可時至今日,創造傀儡者,卻自困于傀儡的內心世界,任其擺布,尚不自知。”

  狄良工心如死灰,全然一字也再難聽進去。

  方歌漁目光環視,淡淡說道:“物樸乃存,器工招損。言拙意隱,辭盡鋒出。

  一切有違常態,追逐違背真理之事物,日中必移,月滿必虧。”

  余下元老們雖然知曉方歌漁說得極有道理,卻也極難接受:“那依三小姐之見,非得如此不可了?”

  方歌漁側眸冷漠笑道:“若是諸位能夠保證身邊所躺枕邊人,端茶侍奉之高堂,膝下承歡之兒孫在未來某一日……衣衫之下,乃是冰冷鐵軀,幽紫心臟的時候。

  還能如此一副置身事外,以利為重的話,我可以收回我方才說的所有的話。”

  眾人頓時禁聲。

  十方城巫瘟之亂,誰也不難猜出背后有人試圖借此亂局,一步步將自己的爪牙深入十方城內。

  就連狄元老這樣的人物,都失足落入陷阱之中。

  誰能料想到若是那幕后之人為了接近掌控他們,暗中害死他們的血肉至親。

  再以冰冷的機甲制作出一個一模一樣的至親之人,注入他們平日里的生活習慣的信息,安插在他們身邊,窺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光是想想都覺得實在是太過瘋狂!

  眾人生生打了一個寒顫,一名元老猶豫良久,后道:

  “盡管三小姐說得都有道理,但世間取舍,從來都不是遵循對錯這般簡單。

  要知曉吞舟之魚,陸處則不勝螻蟻。若我們自毀全部機甲傀儡,無異于舍棄了老祖宗傳承下來的東西,自斷手腳。

  這時候的十方城,必然如同一盤散沙,吾寧死,也不愿見到這一天來臨!”

  “不錯!吾等寧鳴而死,不默而生!

  吾等只知曉,吾等絕不做那荒漠狐貍,挖穴深居。若城墻倒塌,吾將疇依?”

  方蚩冷笑道:“好一番大義凜然之言,若諸位選擇慷慨赴死,我倒是不妨在此先送各位上路好了。”

  元老們氣得渾身直抖:“你這是在強詞奪理!”

  “不錯,既然方三小姐下此決策,一意孤行欲摧毀我十方城的千年基業,吾等愿意從之尊令。

  但同時,也望三小姐能夠肩起自己的責任,為我十方城求一個穩妥的保全之道。

  如若不然,恕我等難以從命交出手中機甲傀儡。”

  方蚩怒笑道:“爾等可還要點臉?”

  方歌漁卻抬手打斷方蚩的怒言,她淡淡一笑,道:“我自有法子令我十方城的傳承不滅,只是如此,還虛得諸位供奉出三千極品靈石,與煉制傀儡的各番材料。”

  眾人頓時不肯:“能夠調動七元老物資、靈石的,唯有城主方有此等資格,方三小姐雖說是未來十方城的繼承者。

  可如今方老城主并未身歸而去,三小姐便提出此等要求來,是否是將方老城主太不放在眼底了。”

  這群老東西冥頑不靈,一聽方歌漁要動他們的家產,那是死活不樂意。

  方蚩冷冷道:“諸位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如此看重自己的利益,又何苦一早做出這副大義凜然的模樣來咄咄逼人。”

  “執事官大人此言差矣,煉器材料我等還能理解,三小姐這一張口便是三千極品靈石,而非上品靈石。

  要知曉三千極品靈石便是整整三百萬上品靈石,我等實在不知,三小姐要這么多靈石作什么?”

  “正是,三千極品靈石,放眼整個人間四海,又有那方勢力能夠一次性拿出如此巨大的一筆財富來。

  況且三小姐性子素來懶散,這么多年來,在十方城中,從未有過建樹功績,誰也不能保證她對于此事是否只是心血來潮。”

  “如今正是十方城危難之際,恕我等實在不能理解三小姐要這么多靈石做什么?”

  “三小姐行事隨心隨性慣了,城中財富靈石物資,你也揮霍了這么多年。

  不論是城主還是我們,從未有過一句怨言。

  可如今你張口索要就是三千極品靈石,我等相信,便是您的父親城主大人在此,也不會這般縱著你!”

  “不錯,三小姐一張口索要這么多靈石,原就是有些不講道理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總而言之,方歌漁若無保全十方城的完全法子,他們絕不容許方歌漁摧毀城中遺留下來的傀儡機甲。

  但方歌漁給出應對之策,他們又無法信任,不愿如此勞民傷財。

  方歌漁低眸看著殿下爭得面色漲紅的眾人,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撫摸著劍柄上那枚開裂的幽藍寶石上。

  她漫散冷淡的目光一點點凝聚起來,瞳孔也逐漸縮成兩道極細鋒利的豎線,暗藏著森冷的殺意。

  “啟稟三小姐,有客造訪十方城。”

  這時,一名城衛手執長戈,闊步而來,自殿下單膝跪下。

  方歌漁斂去目光中的冰冷森然之意,恢復往日懶散平淡之色,漫不經心道:“宣。”

  很快,一名渾身籠罩灰袍,面覆銀色流月面具的年輕女子在城衛的帶領下,步入殿中。

  她向方歌漁弓身行禮道:“一滴血成員,清心,見過方三小姐。”

  方歌漁心不在焉地玩著劍上的流蘇:“一滴血?就是近年來,人間大陸上新成立的妖盟勢力?我怎么不記得,我十方城與你一滴血也有交情恩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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