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長夜行 > 第九百七十六章:豈有此理!
  原本連夜逃出十方城,尋一處無人觸及的深山老林開啟逃亡茍活的一生。

  今日的任務僅僅只是探取情報,可她卻將一切都搞砸了。

  她的引渡人因她殺死了三名仙使,犯下觸怒仙庭的大罪。

  金仙豐虛也絕不會善罷甘休。

  妖盟若想自保持續發展,唯有壯士斷腕,親手解決掉她與青枝。方能以絕后患。

  這亦是最聰明的做法。

  修真的世界本就殘酷,不論是修仙門派的弟子還是魔族的戰士。

  都是那些上位權貴們手中隨手可以利用拋棄的棋子。

  看到倚墻而站的少年,婷言神情微凜,心中卻暗自警惕,唯恐他忽然暗下殺招。

  百里安看著滿地狼藉,卻若無其事地走近屋內。

  他抬手制止了青枝欲起身的動作,蹲下身子查看他側頸肌膚下暗藏流動的業障,眸色微暗。

  青枝目光淡淡掃了一眼地上的尸體,神情卻是平靜的:

  “公子,這三名仙使死了,金仙豐虛很快就會查到我們的頭上,眼下,只需我逃出十方城,便可吸引他的注意。

  公子只需取回我體內的月光酒愿力,即便落入在了金仙豐虛的手中,并不會讓他懷疑到妖盟的頭上來。”

  百里安道:“金仙意識,遍布萬里,就算你逃跑的本事很快,快得過金仙的領域不成?”

  “可是……”

  “好了,此事還輪不到你來做出犧牲。”

  百里安手指輕輕擦過青枝手里頭的刀鋒,指腹間瞬然出現一道極細鮮紅的裂口。

  一顆晶瑩剔透的血珠自裂口中滲透出來,裹含著強大的血氣。

  百里安彈指輕甩,血珠濺入青枝的側頸間,在肌膚間形成一道淡淡的血色光膜,業障的氣息被完美的遮掩其中。

  青枝與婷言雙眸皆露出詫異的神色。

  百里安招來案上的邪器紫鼎,說道:

  “青枝你莫不是忘記了妖盟的規矩,在我們這,生命沒有妖、仙之分。

  更不要去懷疑自己所做的事,他們三人殺死我們的同僚時,覺得天經地義,如殺雞屠戮牲禽一般。

  你殺死他們自然更是挑不出任何錯處來。”

  他定定地看著青枝,眸光幽邃:“問題,不該是在我們身上。”

  婷言覺得百里安的發言實在是有些超乎現實。

  人間妖族在被仙尊種下金印后,雖說是打著天下大同的旗號。

  可真正的修真者,又有誰真正地看得起過妖族,妖族的性命豈能與仙族相比。

  難不成他還想將金仙豐虛的惡行曝出。

  那天上仙尊祝斬,難不成還會為了區區幾只女妖的性命,去動一個能夠掌管一方仙域的古老金仙不成?

  青枝也覺得百里安的想法過于匪夷所思了些,他眼眸微張。

  “公子,雖然妖盟成立至今,規模已是不小了,但金仙豐虛,卻是我們撼動不得的。”

  百里安慢慢轉著手里頭的紫色小鼎,涼涼笑道:

  “光憑我們的力量的確是撼動不得,哪怕金仙豐虛放任自己的手下殘害妖族,這點子惡行在上清仙界那個龐大的體系中也不痛不癢。

  可若是修行噬血邪術,以逆天之舉為自己改命續命。

  此舉便是打破了天道平衡,仙尊祝斬作為六道至尊,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婷言覺得他簡直是異想天開:“那可是六界之主,天上帝尊,豈是尋常凡人說見就能見的。

  若你打著將此等證據交給其他仙族,層層遞交上報,我勸你還是不要做夢了。

  官官相護的道理還需要我來教你這樣的領袖嗎?”

  對與婷言的諷刺,百里安輕飄飄地瞥了她一眼,道:“會裝死嗎?”

  婷言一愣:“什……什么?”

  百里安道:“今夜看中你的是沈七郎……”

  他目光如火,語出驚人:“若我沒猜錯的話,這位沈七郎便是五尊之一,司水之神,君皇乘荒。”

  聽到這個名字,婷言險些從床榻上摔下來,只覺得百里安是在開玩笑:

  “君皇乘荒怎么可能是個能夠看上我這樣貨色的嫖客?”

  青枝面容雖是震撼至極,但對于百里安所言,他沒有絲毫懷疑。

  他淡淡地看了婷言一眼:“或許這位尊神,就是這么口味獨特也不一定呢?”

  婷言氣急敗壞,狠狠瞪了他一眼:“若不是看在你今日救我的份上,就你這樣欠兒嘴,老娘定要趁你虛弱,將你狠狠采補壓榨一番!”

  百里安看了青枝一眼,“青枝修為有限,今日本不該由他冒險出面救你,可是……”

  他將領口之下的那枚鮮紅如火的寶珠取出來。

  “這是司水神源,為君皇乘荒所有。

  他若靠近,此珠會有靈能反應,至于此物為何會落在我的手中,時間有限,你們不必糾結。”

  事出突然,君皇乘荒的忽然造訪,讓百里安的這顆司水神源發生了極大的共鳴反應。

  若非百里安早已掌控御水之力,天生與水靈之力親和,以氣息飼養這半枚司水神源。

  方才君皇乘荒怕是早已感應到了神源的存在。

  可即便如此,百里安在方才那一瞬,也不能妄動靈力,須得全力鎮壓躁動的神源之力。

  司水神源與他而言,雖說是象征著天地至偉之力的至寶。

  可做為司水之神,若是知曉神源在他身上,為他所用,必然會引來大禍。

  看到這里,婷言內心深感不可思議。

  一是沒有想到像是君皇乘荒這樣的尊仙大能,竟當真會如同那些權貴官員一般。

  微服出巡來偷吃這種不入流青樓的野味兒,口味夠騷兒。

  不過想想,如此可能性也是極大的。

  要知曉那君皇娘娘,乃是六道秩序里最完美的神靈,屬于璀璨星河,不戀世俗紅塵欲望。

  這說到底,不就是那種禁欲絕情到了骨子里的冰塊人嗎?

  那樣冷冷清清,既不知情識趣,也不風情迷人。

  即便圣靈顯世,看起來卻也像是那些千年間流傳下來的神明端莊畫像,圣然不可侵犯。

  偏偏君皇乘荒又是個天性風流的仙神。

  與這樣的人做夫妻做久了,難免會寂寞難耐。

  逐漸消化君皇乘荒這樣的尊仙人物造訪,但更加讓婷言匪夷所思的是百里安的態度。

  她完全不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

  為什么現下看起來,他竟是寧可冒著得罪金仙豐虛的可怕風險,也要保全青枝與她。

  甚至對于她今夜私自行動,而導致事情一發不可收拾的行為,也絲毫沒有要興師問罪的意思。

  他這是要賭上全妖盟,來保全兩個人嗎?

  不知為何,想到這里,婷言胸膛下的一顆心臟跳的有些快。

  她喉嚨好似被一團什么火熱的東西堵住一般。

  似有些激動,又有些莫名的警惕。

  讓她內心無不開始險惡陰暗地開始猜想,這廝莫不是在打著什么更陰損更壞的主意。

  她揣揣不安之余,又帶著一絲想要搞事的病態興奮:“裝死?要我裝死是什么意思?”

  百里安手指覆上一層血氣,攪進那紫鼎里的煞霧之中。

  黑紅不詳的煞霧感應到了外來氣息的侵犯,在其中張牙舞爪,肆虐而上。

  卻被百里安散發出來的強大血氣狠狠鎮壓下去。

  他漫不經心地勾出一縷煞霧出來,在指尖幽然跳躍。

  “有幸從某位魅魔大人的口中得知這位君皇陛下的性子。

  雖說表面看似古板嚴肅,但唯有對于自己心動過的女子,百般憐惜疼寵。

  雖說見一個愛一個,但只要這期間時限不長,若是為他看上的女子受了不公的對待,他可是會發火的。”

  百里安抬眸看向婷言,“今日做為沈七郎的他,既然能夠一眼相中你。

  一夜尚未過去,他大度慷慨將你讓與那三位,多半是看出了你體內的仙氣,不愿暴露自己下凡逛青樓的真相。

  若是待到他發現你慘死房中,還是死于這三位仙使的惡毒邪術之下,你覺得……他會如何做想?”

  青枝皺眉道:“可即便如此,那可是金仙豐虛,君皇乘荒愿意為了一只女妖而去撼動金仙嗎?”

  百里安淡淡道:“無需撼動,只需在他心中種下一顆種子。

  君皇乘荒最好女色,可金仙豐虛卻為了給自己續命,需要不斷采補吞噬女仙的精元來維持自己的性命。

  你們不妨猜想一下,如今的上清仙界失蹤的女仙,會是我們妖盟女子失蹤的數量多少倍?

  以著君皇乘荒那花心博愛的性子,你能確保那些無辜失蹤的女仙之中,就沒有他的新歡與舊愛?”

  婷言被這一句話醍醐灌頂一般,茅塞頓開。

  百里安微微一笑:“今日的你,只是一個導火索,一名讓他心動的女妖不足以去撼動金仙。

  可那背后不知名數的女仙,可就足以讓他耿耿于懷了。”

  婷言震撼道:“看不出來你長得人模狗樣,這思想卻也是比我們當狐貍的更加陰險啊。”

  百里安睨了她一眼,繼續說道:“金仙豐虛神力偉岸,要想維持他的壽元不滅,修為不散,想必對女仙的需求量極為廣大。

  這也就意味著,若金仙豐虛活著,這便會對君皇乘荒獵艷行為造成極大的威脅。”

  百里安晃著手里頭的珠子,輕笑道:“畢竟這位君皇陛下,可是要美人連性命都可以不去顧及的人啊。”

  百里安眼皮抬動,看著早已目瞪口呆的婷言:“所以你覺得……屆時,誰比我們更想金仙豐虛死?”

  ……

  ……

  青枝破去的結界散去,百里安刻意釋放出邪鼎之中的血煞之氣,一時間,無邊風月樓煞氣橫天,怨戾襲人。

  正在享受著美人恩的沈七郎眼眸驟然一厲,感受到了那駭然的邪氣,竟然是從他方才剛離開不久的房間里傳來。

  那個房間里……是那狐妖花魁的房間。

  神情凜然間,屋內氣息浮動,沈七郎身影消失,下一刻,飄然浮現在那破敗的屋子里,看著地上那三具尸體。

  目光沉沉再轉,他看向床榻,一名黑袍青年正抱著滿臉是血奄奄一息的狐妖花魁娘子,面色沉重至極。

  那花魁娘子看到沈七郎的出現,宛若回光返照一般,眼底的死意驟然變得火熱明亮,手掌朝著他虛虛伸去。

  沈七郎心頭重重一跳。

  先頭離去時還好好的,一副千嬌百媚惹人憐的模樣。

  怎么才交到那三人手里沒多久,竟是被折磨成了這副樣子。

  沈七郎最是憐香惜玉,一想到是自己將她大意錯付他人導致的這般悲劇慘像,心中愧疚不已。

  他忙閃身過去,握住她柔軟冰冷的手,憐聲道:

  “嚴婷娘子!你這是怎么了?!何人將你害成這樣?!”

  婷言很快入戲,深情款款卻又絕望凄美地看著他,嗓音沙啞哽咽,竟是那般無力嬌弱,好似一朵快要開敗的花兒。

  “沈……沈公子,奴……奴家有要事稟告,這三位仙使,假借問花之名,實則殘害城中女子,來補養自身壽元。

  小女子一人身死,微不足道,失足青樓泥塵里,與其每日賣笑茍且,若能得一死解脫也實乃萬幸。

  只是這些個畜生行事之時,恣意猖狂,從他們只言片語之中。

  才得知,金仙豐虛,道貌岸然,行逆天改命之舉,采補上清眾多女仙,強續壽元。

  嚴婷身污不堪,賤如輕塵,死于權貴之下,也實屬我命里有此一劫。

  可天上仙子何等冰清玉潔,絕……咳咳絕不可為此等惡人染指迫害!奴雖卑賤,卻也知曉大義二字怎么寫!

  咳咳咳……公子乃是當世人杰,還望……還望能夠冒死揭發此賊惡行!莫要……莫讓那些高潔清廉的仙子無辜蒙難了去!”

  緊緊握著沈七郎的手極其用力,指甲甚至都因為那即將死去不甘擔憂的執念深深嵌入他的皮肉之中。

  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帶著強烈的血腥之意,好似都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才能維持自己的靈識清醒。

  直至交代完最后一句話,婷言眼底的火光驟然熄滅,腦袋一歪,就此死去。

  “豈有此理!”沈七郎勃然大怒悲傷至極。

  沒想到那金仙豐虛竟如此膽大妄為,堂堂仙族,竟然修行如此邪惡淫穢之術。

  他氣得渾身發抖,想起了近幾百年間,上清仙界無故失蹤下落不明的女仙案例,卻是層出不窮。

  其中自然不少他許多歡好喜愛的女仙相好。

  只是他素來心大,喜好新鮮事物,并未上心,如今想來,那一個個如嬌花般的女仙子,竟是都遭人侮辱落了難去!

  再看著婷言的慘狀,內心更是感慨愧疚不已。

  想她如此一個嬌嬌弱弱的小娘子,竟是給人迫害成這般不成人形的模樣了,還不忘顧念著其她有危險的女仙。

  這般仁義,這般慈悲,這般勇敢美好的一個女子。

  竟是因他的一時大意,沒能保護好,給這三個惡賊生生奪去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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