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鏗鏘有力的話說完,云皎月和祁向磊紛紛對藺紅英倍生好感。
這樣的二房主母,才能稱得上是主母。
比祁盛天力排眾議從青樓里娶來的女子,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有這樣的女子坐鎮,祁家二房往后不說能多興盛,但肯定墮落不了!
“皎月,你認為該如何處置這位江姨娘?”
祁向磊輕松笑了笑,知道自家兄長這個脾性。
有澤州之行,云皎月說的話,能比在場任何人的分量都重。
他就不費這個力氣,去找祁盛天的不自在。
云皎月單手輕輕叩著座椅扶手。
端坐道,“如若非要我處置……她的下場只有死。”
“什么?”
“什么?”
祁盛天和江靈蕓異口同聲。
祁盛天被這句話激得咳嗽了幾聲,嗆得臉漲紅。
江靈蕓則緊蹙著眉頭,“我只不過是反抗挨打,何至于去死?”
“大房夫人,你的心腸好歹毒。”
“我再如何也是你二叔心尖上的人,你敢這么對我,是一星半點都沒有將他放在眼里啊。”
云皎月不管江靈蕓有多巧舌如簧,內心始終毫無波瀾。
“你說我歹毒也好,毒酷也罷。左右你的看法對我無關緊要。”
漆黑如墨的雙眸滲透出冷漠神色。
“江姨娘,說實話今天你如何對我的三舅娘,事情都可大可小。”
“可惜在我這里,有一樣事情,比所謂毆打和數月前的青樓過節更加重要!”
云皎月寒眸泛著精光,抬眸對向藺紅英。
不再叩向扶手,聲音微涼,“二嬸娘,你今日讓隨身侍女傳話,非要我過來。”
“是否是知道一些別的什么事情?”
“譬如……”云皎月聲音故意拉長,尾音凌厲上挑。
藺紅英瞳孔微微緊縮,掃了眼祁盛天,眉心皺起。
正好聽見對方繼續說道,“譬如知道眼皮子底下的江姨娘來頭不干凈,和一些不該來往的人混跡?”
話音落下,藺紅英心被揪住,并沒有承認和否認。
而江靈蕓卻臉色煞白,漸而驚惶失措。
云皎月不緊不慢,鷹隼視線審視在場的所有人。
“吳夫人家的小妾是方縣醉花樓出來的,那是因為吳老爺經商,會四處走動談及往來生意。”
“三舅舅和醉花樓有關聯,是去方縣提親,無意間被拉進去的。”
“可二叔你呢?我記得二叔自打從澤州回來后,已經不去青樓許久。”
自打發妻回歸老本行,連帶著親生女兒都被強制送往青樓。
祁盛天對青樓已有心理陰影。
他每每經過青樓,看到那些和祁雅兒差不多年紀的人,心里總不是滋味。
再加之他不用談生意,每日的開銷只有吃老本。
斷不會和醉花樓有任何交集。
后來,他又將去青樓玩樂的喜好,改成了梨園和說書館子。
梨園有婀娜多姿唱曲兒的年輕女子,說書館子也有年輕較好的琵琶女。
結合種種因素。
他根本不可能會納一個時常讓他想起妻女的青樓女為妾!
云皎月愈發確信自己的想法沒錯。
突然笑了,“有時候我在想,二叔午夜夢回之際,會不會想起遠在澤州的原配妻子。”
“會不會責怪我對祁雅兒太過心狠手辣。”
祁盛天急得咳嗽幾聲,“沒有,我怎么會這么想。”
“我、我不會責怪皎月你。”
趕忙解釋道,“要是沒有你,我現在還在澤州那種貧苦地界受罪。”
云皎月聲音清亮,“可是如果沒有我,張美娘和祁雅兒也不用被送青樓!”
她從太師椅上起身。
裙身褶皺間搖曳飄逸,慢步走向祁盛天。
一步步的逼近,使后者臉色蒼白渾身緊張,連呼吸都覺著稀薄。
倏地,云皎月扭頭問了句藺紅英:
“二嬸娘,江姨娘是什么時候被二叔迎進府的?”
藺紅英照實說話,“她進府已經月余。”
“那正好對上時間。”
“兩月前,我特地囑咐姜世子妃,務必替我照料好雅兒堂妹。”
“這么長時間下來,我一直沒有問過祁雅兒的生死情況。”
“只知道姜王府尚沒有死尸搬出,想必她還茍延殘喘地活著。”
失望盯著祁盛天,“所以二叔,江姨娘是祁雅兒和姜世子安排進府的嗎?”
如果是,那江靈蕓的任務絕不可能只是給祁盛天為妾。
祁盛天緊握著朱紅色座椅扶手,肥碩的雙手隱隱透著青筋。
眼珠子忍不住左右瞟著,不敢直視云皎月。
嘴硬道,“不是,絕對不是!”
“我納妾小六,只是因為她年輕漂亮!”
“你看她淪落青樓,又輾轉在戲班子,這樣的出身多少艱苦。”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梅花香自苦寒來。”
自己肯定自己,“對,就是這樣。小六就是從苦寒來的梅花,我欣賞她,機緣巧合才想照顧她罷了。”
云皎月明面上點了點頭,被氣笑,“原來是這樣。”
實則對祁盛天說的話是半點不信。
此刻藺紅英恨鐵不成鋼,忍不住數落,“老爺,你何必不說實話?”
“我看天塌下來了都有你的嘴頂著!”
較起真,“況且梅花本來就自帶香味,它若能生長于三伏天,那才叫艱苦。”
“這個江姨娘年輕是年輕,可她哪里漂亮?”
“她和你院子里的二三四五姨娘比起來,都差遠了。”
祁盛天瞪了眼藺紅英,臉色陰沉,“閉嘴!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
祁向磊聽不下去了,“二哥,二嫂是二房的主母,她怎么就沒有說話的份?”
云皎月揉了揉眉心,戳穿祁盛天拼命替祁雅兒遮掩的謊言。
“二叔,你新娶了妻子,雅兒堂妹著急。”
“她怕你忘了她這個女兒,才安排這個老熟人進府。”
“你不如實話實說,她利用你的愧疚和愛女之心,到底要你留著江姨娘在青州做什么?!”
祁盛天心懸在了嗓子眼,急了,“沒有,真沒有!”
“你非不說,難道是要逼著我對你用刑?”
祁盛天滿頭是汗辯解,“我真不敢幫著雅兒做什么。”
頹廢耷拉下肩膀,“我沒那個膽子,我怕啊……”
“我怕你,我怕好不容易回來的富貴日子就此消散,我怎么敢拿富貴冒險去做任何事情?”
話畢,祁盛天陡然間發現自己說錯話了!
云皎月冷不丁輕嗤,目光似啐了冰的涼薄。
逼問出來了,“照這么說,二叔你和雅兒堂妹私下真有過聯系?”
“我……”祁盛天瞬間失聲,啞口無言。
“二叔,我沒有耐心在這里慢慢撬開你的嘴!”
“你對祁雅兒有愧疚和憐惜之情,你愿意收下江靈蕓為妾室,我不怪你。”
“但你若再敢包庇她,把她想做、你知道卻沒幫著做的事情繼續遮掩!”
“今日,你的性命我想留也無力留住!”
云皎月從袖子里拿出一罐青瓷小藥罐,里頭裝著滿滿一罐毒箭木的樹汁。
拔出藥罐上的木塞子扔到地上。
摸了摸發髻抽出一支簪子,將簪身伸進藥罐攪拌。
看祁盛天茫然不解她的行為。
主動解釋,“二叔,這是毒箭木的樹汁。”
“那是什么?”
云皎月幽幽掃了眼對方,還有在一旁瞠目結舌打顫的江靈蕓。
冰涼出聲,“毒箭木,是云南府和瓊州府常見的樹,又稱見血封喉。”
見血封喉四字,通常用來形容毒藥的毒性很強。
而身為見血封喉的本尊毒箭木,它的毒性堪稱一絕。
這種劇毒樹汁一旦通過傷口進入人體,中毒者頃刻間就會感覺到有一只無形的手,扼制住咽喉。
人……會痛苦窒息而死!
用實話恐嚇,“這種樹汁有劇毒,如果用來做毒箭,射殺野獸會是好手。”
“換言之,殺人也是好手。”
云皎月抽出浸泡過后的簪子。
簪子尖銳一頭到半截處完全是濕漉漉沾著汁液的狀態。
她使了個眼色,從大房帶過來的婢女瞬間意會!
有兩個力氣大的婢女將江靈蕓完全壓制住,將人雙臂強制背過身去。
踹了一腳江靈蕓的后腿,讓人跪在地上。
江靈蕓用力掙扎,發現無濟于事后,終于開始后怕。
聲音飄忽無力,“大、大房夫人,你想干什么?”
江靈蕓的脖頸細長白皙,看著如同白釉瓷般美麗細膩。
云皎月拿著簪子抵住她的臉龐。
簪子尖銳一端銀質冰涼,從上輕輕劃到咽喉處。
像是稍微一用力,就能刺破肌膚見血。
她無視江靈蕓的聲音,半蹲在地上凌厲目光凝視祁盛天。
“二叔,今天江姨娘和你,只能活一個!”
“你們誰先將我想聽的事情全盤托出,我就饒誰一命。”
“否則這沾了劇毒的簪子,會立即刺破你們的咽喉!讓你們身亡命殞,不得其死!”
看在祁長瑾的面子上,還是軟了口吻。
嘆息道,“二叔,我希望你珍惜這次活命的機會,不要讓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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