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確實是我最近接到的最難辦的案子了。”
警局接待室內，牧遙按著太陽穴：“不是別的原因，真的難以溝通。”
“他說的甚至不是英文，后來才發現原來是中東人，說的阿拉伯語，費了好大一番力氣，翻譯出來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他說狙殺？如果真的被狙擊槍子彈打中了，殿堂以下的人都不可能安然無恙。”
孟時雨聽著牧遙的話，在發呆，好像是在想什么。
梁曉看了孟時雨一眼，她的表情實在是有些復雜。
作為案件在場的第一目擊證人，梁曉也被要求來一趟，所以南琪小玉以及海拉都被留在了酒店里，雖然南琪看起來已經有一些ptsd了。
“先去看看那個人吧。”梁曉說道。
他對于那個所謂“狙殺孟時雨”的人也挺感興趣的，那天梁曉趕到現場后，場面的確慘不忍睹，孟時雨雖然昏迷，但身上并未有明顯的傷口。
或許是對方記錯了？
三人并行著來到審訊室的窗前，隔著玻璃能夠看見那名中東人正坐在審訊室內，臉色煞白，肉眼可見嘴唇在顫抖著，坐在對面的警員表情也很是豐富，他甚至都不用問什么，只覺得像是在聽怪誕故事。
跟外面的人交代之后，牧遙推開審訊室的門，正在問詢的警員見狀立刻站起身來。
“剩下的交給我吧，把問訊的資料給我一份。”
“好的。”
完成交接，牧遙望向對方，那人坐在桌前，垂著頭，身上戰栗著，似乎對這邊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姓名，多姆巴克·亞扎伊，在中東的一個地下雇傭組織干活，因為熟悉我們國內的環境，一個月前被歐洲的雇傭兵團“黑蝮蛇”雇傭為司機，一周前，唐家小姐的那一場綁架案中他也是參與者之一，然后……”
牧遙看了孟時雨一眼，繼續說道：“行動中有人告知了關于孟時雨少校的信息，“黑蝮蛇”決定在工廠內進行埋伏，而嫌疑人多姆巴克·亞扎伊被“黑蝮蛇”隊長鉑洛蒂要求潛伏于工廠之外，手持警用awp狙擊步槍作為掩護。”
讀到這里，一旁的警員小心翼翼地將那把awp遞了上來，牧遙熟練地拆下彈夾，向兩人展示：“這把槍使用×溫徹斯特子彈，目前確實少了一枚。”
“按照他的說法，那枚子彈，確確實實地打中了您，孟時雨少校的頭。”
孟時雨瞳孔猛烈收縮，她盯著那把槍，沒有說話。
“嗯……說實話，如果距離不算太近，躲開狙擊槍的子彈應該不算難事。”梁曉聳了聳肩，絲毫沒有在意旁邊警員變得夸張的臉色。
“這倒也是，可能是他自己記錯了。”
牧遙如此回應，這下整個審訊室的警員臉色都不好看了。
正在這時，一陣怪叫聲響起，只見多姆巴克跌坐在地，滿臉恐懼地望向孟時雨，嘴里大吼大叫著發出讓人聽不懂的聲音。
“把他先帶走，鎮定一下。”
見狀，牧遙也是明白問詢無法繼續進行，開口指示。
看著被帶走的，形如癲狂的多姆巴克，牧遙目光落向審訊室外記錄內容的警員，問道：“他剛剛在說什么？”
那名警員皺了皺眉，有些疑惑地說：“他在念《圣經》”
“哦？”
“阿拉伯語我懂得不算太多，大概意思應當是請求基督耶穌撫摸頭頂，原諒負罪羔羊的莽撞，讓不得受膏的惡魔退卻，被五匹馬所拉著的黑色馬車束縛，引向圣土之外，大概是這個意思。”
牧遙思緒片刻，嘆了口氣。
“他大約是有些不正常了，這件事情得稍微擱置一下了，兩位，辛苦你們了。”
“沒什么。”梁曉回應道。
而孟時雨依舊一言不發，她的眼中深藏著疑惑與恐懼，就像是活躍的火山，只待噴發。
……
離開警局。
“你要回家了？”梁曉看了一眼孟時雨，從剛剛開始她臉色一直都不太好。
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畢竟只是一個經歷軍方藥劑進行過身體改造的人，和他們這些真正擁有靈力的存在相比，還是更接近普通人。
“不，我想去看看唐宵。”孟時雨搖搖頭，抬眼望向梁曉，“你要去嗎？”
“我？”梁曉愣了一下。
“她現在可能也有些精神失常了，我在想，如果你去看她的話……或許她會好受點？”
兩人視線交匯著，梁曉沉默良久，開口道：“我覺得，我不去或許會更好一點。”
孟時雨：“……”
“孟少校，我們以后也最好不要再接觸了，你還有遠大前程。”梁曉說完，收回視線，“就此別過了。”
眼前的人留下背影，漸漸的越走越遠，這一句突如其來的話讓孟時雨的眼瞳微微振顫著，她看著梁曉，忽然間一咬牙。
“為什么！”
沉悶的聲音在此刻嘹亮地幾乎刺破晨間的薄霧，孟時雨握著拳頭，不甘而又憤憤不平地吼道：“我怎么了！難道就連跟你見一面的資格都沒有嗎！”
“還是說，你就這么厭惡我？甚至連多說一句話都覺得惡心！”
街道上寥寥數人，警局外更是安靜，他們都被這一聲給嚇住了，竊竊私語間都以為這是來警局調解糾紛的小情侶。
梁曉轉過頭來，孟時雨迎上他的視線，驀地呆住了。
她明明看見梁曉的眼底，似是有波光在微微蕩漾著，似乎已經積蓄了不知多少時間，眼神之中飽含著身不由己，無奈，悲愴，還有一絲決絕。
“我懂了。”孟時雨收回目光，她的眼圈微微有些泛紅。
“反正我就是不行。”
嘴里這般說著，她轉身離去，和梁曉走上了相反的路。
那不是她回去的路，也不是去唐宵家中的路。
梁曉就那樣默默的站著，看著孟時雨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之中，才緩緩回頭。
直到如今，梁曉才算是大越明白，為何唐子欣會說他終究是孤獨一人了。
因為他在躊躇，直到如今都沒有為自己的身份做出明確的定義，想要打破這個魔咒，人，神，鬼，他必須要選擇絕對的成為其中的一方。
而如今，將血族作為目的地的梁曉，已經做出了他的判斷。
生而為人，如今舍棄為人，命運與自我，都做出了這般選擇。
……
公交車上，孟時雨望著窗外，不甘之意依舊殘留在臉上。
最后那句話，只是隨口而出，她明白梁曉的身份，目前境遇之中他必然有著身不由己的苦衷。
但隨口而出的話，或許是她內心真實所想也說不定。
“終點站，東港區到了，請整理好隨身物品……”
廣播回響在耳畔，孟時雨抿了抿嘴唇，手指輕輕擦過眼角，起身下了車。
港灣的海風吹拂著面龐，帶著一絲涼意，孟時雨上前，越過無人的公交站牌，走向遠處廢棄的港口。
頭腦在此刻略微清醒了一點，孟時雨雙手拍了拍臉頰，嘆了口氣。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她腦袋過于混亂，一時間失去了邏輯能力，竟然在市區里面如此失態。
但不管如何，她一定要找時間再去見梁曉一面，和他把話講清楚，哪怕真不能如愿，好聚好散便是。
雖然還是感到有些不甘罷……
“如何，是不是覺得他根本就不值得你喜歡？”
忽然間，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孟時雨身子一僵，轉過身去。
“你……虞子淮？”
身材挺拔的青年站在面前，臉上帶著一如既往陽光的笑容，只是……總覺得有一點點怪異。
“見到我有這么吃驚？不過看你的樣子應該是想通了，怎么，看出來那個梁曉，只是一個偽君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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