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在家里洗衣服，聽到動靜，去把大門打開，見到一馬車的人也是一愣。
她看著穿著一新的鄒老頭，急忙扭頭看院子里。
“青山，爹來家了！”青山今日請了假，這些人可不要是來找麻煩的才好。
常老三兩只手提著大包東西，施平上去同梅香問好，梅香與他回禮，鄒碧嬋最后一個從馬車里鉆出來。
看到她來，梅香緊繃的心線下防備，去拉住她，“碧嬋，今兒是有什么事兒嗎？”
鄒碧嬋捶腿，馬車里擠了不少人，腰酸背痛，這么點路還不如自己走著來。
“沒，趁著有時間大家一起過來走走。”
話說，鄒碧嬋還真沒來過鄒青山的新家。
鄒青山年輕時與鄒老頭發生矛盾，很早就搬離了在夫子廟的老房子。沒成親前都是在主家提供的住所里，而成親后，嫂子梅香愛屋及烏，不大與鄒家人打交道，平時也就鄒婆子，與家里人拌嘴才會過來小住。
鄒青山家坐落在一個幽深僻靜的小巷子里。
一路過來，還是鄒老頭坐在車前指點才找到的路。
他還說他沒來過！
鄒青山抱著孩子出來，看見他們一大堆人突然出現，堵在門口，臉色并無變化，也不像梅香一般束手束腳，大大方方邀請著他們進去。
進了房門，鄒碧嬋只覺得頭暈。
小小的天井，只能看見一塊瓦大的天空，幾間破舊的老房子團團圍住天井，逼仄，又壓抑。
常老三恭敬地把東西放到正廳的桌子。
鄒青山請他們坐下，梅香轉身去廚房燒茶端水。
鄒碧嬋也跟過去，來了自己哥哥家還能是客人？
梅香正對著柜櫥苦惱，看她后腳跟著進來，連忙把柜門合上，緊張道：“碧嬋，可是有什么需要？”
鄒碧嬋搖頭，“嫂子，我過來給你搭把手。”
梅香一笑，擺手拒絕，“不用，你是客人，坐著等嫂子來弄就好。”
鄒碧嬋看她，“來自己哥哥家，我就成客人了嗎？嫂子。”
梅香不敢答，青山最疼愛的妹妹怎么能是外人，也就順了她的心意，鄒碧嬋擼起袖子準備幫忙。
梅香被她盯著看，咬咬牙，把藏在米缸里的肉和蛋掏出來，見她一臉驚奇，解釋道：“這些都是預備著明天去我娘家用的，不是特地藏起來。”
鄒碧嬋表示理解，小時候鄒婆子也是這樣藏東西，這婆媳倆雖然不住在一塊，但生活習慣這一塊還是很像。
說到她娘……
“嫂子，怎么沒看見我娘？”
梅香手一頓，眼神隨即瞄上一邊，“娘帶秀兒看大夫去了。”
原本計劃著八月十六走娘家，秀兒卻不小心被娘家得孩子劃傷了眼角，就耽誤到現在，不僅鄒青山母子惱怒，梅香也不想回去，可娘家的親戚接連上門勸。
總不能一輩子不跟娘家人說話吧？
拿著東西回去，給彼此一個臺階下，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鄒碧嬋看她沒展開說說為何，也不大問，總不能蠢到讓人事無巨細的把隱私告訴你。
不過，鄒碧嬋對梅香娘家印象很不好。
當初她和她哥相鄰近定親，一前一后，本是梅香娘家拖拖拉拉，給不出來日子。而馬家先去算好的日子，一年中只有幾個好的，先通知了親朋好友，可那也是按照規矩，排在了她哥后面。
梅香娘家那邊嘰里咕嚕，好一頓陰陽怪氣。直接就把當時，打算和兒子住一塊的鄒婆子，氣得不做任何表示，她哥一家只能在外面租房子住。
幸好，她哥也不喜歡住在家里，梅香也個好媳婦，對她哥千依百順。
鄒碧嬋眼珠子一轉，打起來了那些東西的主意。
“嫂子，這次爹和施大哥第一次上門，咱就弄一頓好的，爹不算事，但施大哥和他帶來的兄弟可是見過大場面，可不能落了我哥的面子。”
梅香本是在猶豫選肉還是選蛋。
蛋吧，不夠大氣，肉吧，近來都是走親訪友，很難再買到一樣好的。
鄒碧嬋纖細的手指頭戳向血紅的肉，高興道：“我看這肉就不錯，血紅血紅，一看就是好的，還有雞蛋，也是特別新鮮，煮了肉，再炒幾個雞蛋，這臺面，應付那兩個臭男人也夠了。”
“哦哦哦，還有魚！我在院子里的小剛子看到了幾條小魚，要是嫂子舍不得肉，我去把魚抓來煎了吧。”
說著她擼起袖子就要過去。
梅香也不管什么肉啊蛋啊了，忙攔住她袖子。
“使不得，萬萬使不得！那可是你哥從河里救回來的魚，才養了沒幾個月。碧嬋，我們把這肉和蛋都煮了，一準不會落了你哥的面子。”
梅香怕了她。鄒碧嬋真去伸手掏小缸子里的魚，鄒青山只怕也會答應，但到了晚上，枕邊人肯定睡不著。
梅香忍痛做了肉和蛋，她不放心鄒碧嬋抄刀，這小小的屋子里也擠不下兩個人干活，便趕了鄒碧嬋出去。
鄒碧嬋拿了燒好的茶壺，給正廳里的幾個男人倒水。
她哥家里也是窮，只有四把椅子放在正廳，都坐上了，看著鄒青山一臉認真的在和施平說話，她伸伸懶腰，去大門外呼吸新鮮空氣。
走出了大門，看著狹窄小巷里頭頂的一線天，湛藍天空中漂浮著幾朵胖胖的白棉花糖，鄒碧嬋的心情多了幾分舒心。
房和車總得有一樣。
她哥這離家出走的逆子，住在這破房子里，真夠憋屈。
她看著停靠在小巷子里的馬車，一堆牲畜的糞便堆在腳底下，真臭！
頭一扭，抬腳往另外的方向去。
和城北寬敞明亮的街道、城南坑坑洼洼的泥路不同，城西作為人口最大的城區，主打一個實惠平易近人，外面的街道雖然不起眼，但五臟俱全，也是人來人往。
鄒碧嬋從她哥家的那條小巷子出去，看見一個挑著擔子賣豆腐的在吆喝，她招招手，叫了一聲。
“賣豆腐的，過這來！”
賣豆腐的聽到一嬌俏女聲，轉頭看到穿著綢緞衣裳，發誓雖隨意，但也別了一根半包銀的木頭簪子，人看著富貴和氣，白嫩嫩的手也不像是會干活的。
他忙調轉頭，小跑著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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