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鸞雖然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月食上面,不過實際上聽覺系統中是接收到了沐行之的問題的。

  所以她下意識回答道:“看月食。”

  此時此刻的少女全神貫注地仰望夜空,甚至回答沐行之那三個字都不同于以往可以做出來的笑瞇瞇的樣子,聽上去有些冷冰冰的,有著不屬于十三四歲這個年齡段的冷靜和沉穩。

  沐行之若有所思地打量蘇青鸞側顏片刻,問道:“你知道月食?”民間很少有知道“月食”這個說法的,大多都是“天狗食月”的說法。

  更何況,蘇青鸞這種異常冷靜——不,應該說是有些期待——的神情也不同尋常。

  即便沐行之在幼時得知“天狗食月”不過是自然造化之數,同風雨雷電一般不可為外物所擾,但第一次看到原本皎潔的月亮漸漸被夜空吞沒,也是滿臉肅容,渾身緊繃,如臨大敵。

  可如今看著眼前的少女,竟然覺得她不僅不害怕,反而興趣盎然,仿佛這只是春花秋月一般的景致,聊以觀賞玩味而已。

  倏然,沐行之心中一動,冒出了一個他一直想要得知,卻遍訪名山大川,各方飽學之士也不曾得到的問題:“青鸞知曉何為月食?”

  “月食不就是地球繞到月球和太陽之間的時候,月球在地球投下的陰影么?小學的時候自然課就說過啊……”嘴里不假思索地回答著,蘇青鸞的所有注意力仍舊集中在月亮上。

  因為就在這一刻,食甚了。

  皎潔的月光完全被地球遮蔽住,沒有露出一絲一毫,這讓蘇青鸞興奮地睜大眼睛,握緊拳頭,咕噥一聲:“如果這時候有照相機就好了!”

  這一聲其實很輕很輕,是蘇青鸞下意識的自言自語。只不過此時此刻門外并沒有什么嘈雜的聲響,沐行之也就在蘇青鸞的近旁。

  更何況,男人比尋常人更加耳聰目明,即便是這般幾乎等同于耳語的聲音,卻也并沒有逃得過他的耳朵。

  看到蘇青鸞興奮地握起雙拳在半空中微微揮舞的樣子,沐行之的確十分罕見的困惑:她方才理應是解答了自己的問題,可是有幾個詞他并不是很懂——月球只得是天邊的圓月么?那“地球”又是何物?

  難不成是指的腳下這片大地?可從前無論是傳道授業的先生,亦或是書上,明明都寫著“天圓地方”的,究竟孰是孰非?

  另外,那所謂的“相機”卻又是何物?聽著意思似乎是能夠記錄下這天狗食月的樣子,既然如此,把此情此景繪制下來不也可行?還是說那名喚“相機”之物有著得天獨厚的妙處?

  一時間心中有無數疑問涌現,偏偏沐行之明白這些疑問不可操之過急——因為他之所以能夠從蘇青鸞這里套話,也不過是方才在身后呼喚蘇青鸞而沒有應答,從而覺察到對方正全神貫注看向月食。

  在這種全神貫注的情況下,他才有機會套出只言片語,實際上日常中的蘇青鸞雖然沒有什么深沉的心思,也經常容易“說漏嘴”,但是沐行之總覺得和今天晚上這種“說漏嘴”的程度是不一樣的。

  可如果她從這種全神貫注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一定不會解答之前沐行之內心的疑問,即便生硬的扭轉話題,也要遮掩過去——沐行之對于這一點非常確信。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待到月亮重新從黑暗中慢慢露出一絲白光,隨著蘇青鸞輕微的一聲喟嘆,她回過神來,隨即應該是感覺到了周身的涼意,來回搓著雙手,用嘴給手上呵著暖和氣。

  隨即,感覺到雙腿也有些冷,于是她來回跺著小碎步給自己取暖,還隨著碎步的不停偏移而調轉方向。

  隨即,蘇青鸞看到了斜后方微微含笑看著她的沐行之。

  “誒呀!”她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小步,“你怎么在這兒?不聲不響地嚇死人了!”

  沐行之聞言有些無奈地笑著搖頭:“明明是我叫了幾次你都不應,還以為你被那天狗叼了去呢!”

  蘇青鸞笑著指了指天上:“天狗忙著吞月亮,顧不上我這種小丫頭的!”

  沐行之仔細地看向沐行之,朦朧昏暗的夜色中,方才那種冷淡到近乎于冷漠的表情已經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如往常那種明亮而開朗的笑容。

  “你……這樣盯著我做什么?”被沐行之一瞬不瞬的眼光看得有些不自然,蘇青鸞忍不住率先把頭扭到了一邊。

  雖然她對沐行之沒有什么“不良企圖”吧,但是這家伙忽略那平凡清秀的面容,單論脖子以下的氣質的確算得上風姿出眾的。

  更何況要說單論臉,蘇青鸞上輩子看娛樂圈那些中外美男也是不少,不過氣質這方面出眾的卻不多,能和眼前之人一比高下的……

  蘇青鸞把心中那些古風美男過了一遍:好像,沒有一個能打得過!

  這么一看,也當得起“美色惑人”了!畢竟體態也算是“色”的一種嘛!

  覺察到了蘇青鸞的不自在,沐行之移開了視線,看向了門外:“你要不要繼續回去用晚飯?”

  蘇青鸞一愣,這才反應過來,方才吃飯吃到一半,碰到月食這檔子事兒,便興沖沖出來看熱鬧。

  后知后覺的她才發現,這院子里少了一個人。

  “松伯呢?怎么不見他人影。”蘇青鸞記得方才月食的時候還看到他。

  “我臨時要他做些事情,可能要一些時候才回來。”沐行之修長的手指輕微敲擊在木輪椅的扶手上面。

  想了想剩下那半份蟹釀橙,蘇青鸞還是抵御不了吃貨基因的召喚,小心翼翼地說道:“雖然我已經很飽了,不過蟹肉過夜便不新鮮了,總要吃掉吧!”絕對不是她舍不得!絕對不是她吃得多!

  沐行之聞言眼中浮現出笑意,不過他也明白,現在自己如果把笑容掛在臉上,對面的少女說不準會惱羞成怒立刻原地消失,于是他并沒有表露出過多的笑意,只微微頷首:“方才被打斷,我也并沒有飽食,我與青鸞一起。”

  聽到沒吃夠的不止自己一個,原本有些蘇青鸞有些緊張的心情立刻放松下來,回去又“加餐”一頓,把蟹釀橙和開水白菜一掃而空,拆燴鰱魚頭也“清掃”了大半。

  吃得心滿意足,蘇青鸞謝絕了沐行之的相送,十分滿意地走上回家的路。

  只是走著走著,她突然停下腳步:方才松伯說什么來著?“果然”是天狗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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