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初夢盯著她突然張牙舞爪的模樣，一閃而過疑惑。
嗤笑道：“還不夠討厭嗎？”
“當初我只覺得你是個心思歹毒，沒有尊嚴底線，愚蠢的小舔狗，只知道跟在港城一堆千金屁股后面吹噓拍馬。”
白初夢是見過當年的涂窈的，在她看來，這種人蠢到不可救藥，心思浮淺，壓根不夠格做她的對手。
可一對比現在的涂窈，看上去天真無狀，可實際卻長了八百個心眼，扮豬吃老虎跟她斗得有來有往。
如果注定要做對手，她還不如跟以前那個舔狗斗，至少勝算更大。
“胡說！”
涂窈立刻冷靜分辯：“我跟你從來沒有斗得有來有往，無論是在仙鶴村，燕京，還是這里，都是我單方面碾壓你！”
“你從來沒有贏過！”
“所以本質上是你害怕了！你怕跟現在的我做對手！”
白初夢臉色紅一陣白一陣：“你！”
“你什么你！”涂窈繼續攻擊：“你贏不了我就說我比從前討厭，歪理！”
白初夢一瞬間覺得荒唐，都到了這個境地，涂窈居然還跟她爭這些有的沒的？！
“你……”
可白初夢又不得不承認，確實又被她說中了。
一次次的敗績，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逐漸在喪失膽氣。
涂窈平靜下來，把話題重新拉了回來，“所以我和失憶前的我就像兩個極端，是這個意思嗎？”
白初夢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咬牙“嗯”了一聲。
涂窈思索著，極端……
所以她和從前的那個涂窈可以說是……互為反面？
涂窈小幅度甩了下腦袋。
瞥到白初夢依舊有些不甘心的傲慢神色，她想了想，又補了一句。
“你真的沒有機會了。”
“我既然已經查到了他作為人的身份，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清楚他實際上就是一團黑霧？”
“所以別想著還能靠外力卷土重來了。”
這話一落，白初夢瞬間不可置信地抬頭。
“你……你知道天道叔是黑霧？你怎么知道的？等等！”
“所以你也知道氣運！”
“你到底知道多少？！”
涂窈沒有回答，深深地嘆了口氣。
到了這一步，她已經能拼湊出七七八八的真相了。
她重新看向白初夢，輕聲道：
“如果你還有機會見到他，幫我帶句話，就算他叫天道，也取代不了真正的天道。”
真正的天道……
涂窈瞥了眼頭頂。
連發光都比他好看！
“好了，這回是真的問完了。”
涂窈說完，站起身，這一次，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白初夢徹底跌坐到地上，茫然地看著地面。
“怎么會……”
白初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她整個人恍惚地伏在小小的一張床上，又哭又笑。
以為自己才是得天獨厚的幸運兒，卻沒想到只是一個淺薄的工具。
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勘破世界法則的人，卻沒想到有人早就憑著一副腦子推理出了真相。
到最后，涂窈什么都有了。
而她，什么都沒了。
失敗者……
她成了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她閉了閉酸澀的眼睛，重新睜開，突然渾身一僵。
“天……天道叔？”
墻面上空，一小團黑霧居高臨下地盤旋著。
……
涂窈走出看守所，簡單敘述一遍。
順便下了個結論。
胥池握著方向盤的力道緩緩加重。
二次確認：“你的意思是，有兩個天道？”
涂窈點點頭，“如果我沒猜錯，他應該是想取代真正的天道。”
“那他又是怎么誕生的？”
這回涂窈緩慢地搖了下頭：“這我還不知道。”
她瞥了眼頭頂，“……但是我覺得，應該和真正的天道有關。”
胥池垂下眼，同步思索著。
……兩個天道。
萬千世界，會容許有兩個天道的存在嗎？
下一秒，他忽然想到什么，轉頭看向身旁的女孩。
……不僅有兩個天道。
……還有兩個涂窈？
這之間又有什么聯系？
……
看守所。
“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不悅的聲音響起。
白初夢盯著上空，嗤笑了一聲。
“這不是拜你所賜嗎。”
“你在怪我？”
黑霧糾正她：“小姐，我至少給了你十年的好日子，你不該感謝我嗎。”
“后來是你自己不爭氣，在那幾兄妹身上連著摔了跟頭，還連累了我。”
白初夢氣得說不出話，閉上了眼睛。
今天是什么日子，接連有人嘲諷她。
她勉強冷靜下來，轉頭道：“涂窈已經猜到了你的身份。”
黑霧語氣停滯了一秒，“呵……現在的她確實比你聰明。”
“可現在后悔有什么用，當初我就提醒過你，要小心這個失憶后的涂窈，可你卻遲遲圍著那三兄弟跟程桑桑打轉！”
“可十年前不也是你跟我說那個涂窈又蠢又鈍，不足為懼嗎！”
白初夢立刻睜開眼恨恨地瞪過去！
當年，白家被新出的港口政策拖垮，是天道叔找上她，提出這個世界上有氣運一說。
如果能用其他人的氣運來填補上白家逐漸消失的氣運，所有的危機都會消失。
而涂窈一家，就是她第一個目標。
讓她意外的是，當年她根本沒做什么，光憑涂窈一個人就搞得全家流離失所。
“涂窈的蠢早在十年前就有目共睹，你不也認定了她蠢不可及，現在倒知道把鍋扣我頭上了！”
黑霧一片死寂，透過霧氣，白初夢仿佛能看到他從前那張面目猙獰又不得不忍下所有憤怒的臉。
扳回一局，她冷笑了聲，笑著笑著，又自覺悲哀。
吵過這團黑霧又有什么用！
她還能從頭再來嗎？
她斗得過這個失了憶的涂窈嗎？
白初夢好笑地捧住腦袋，她居然輸給了一個失憶的蠢貨。
失憶……
失憶……
白初夢抱住腦袋的動作忽然一僵，幾秒后，遲疑著開口：
“……天道叔，你說……這個世界上，會不會有兩個涂窈？”
四散的黑霧像是停滯了一下，立刻反駁：“絕不可能！”
“為什么不可能！”
如果這個世界沒有任何非自然的存在，她當然不會這么想。
可事實上，這十年來，她身邊到處充斥著詭異。
憑什么不能有兩個涂窈的可能！
說到底她還是不能接受，自己輸給了當初那個心智低劣的蠢貨！
黑霧語氣忽然激烈“我說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白初夢不死心：“為什么？”
黑霧沉默了，霧氣微微顫抖，隱忍著什么，
白初夢立刻起身，冷著臉徑直朝墻面走過去。
堅持問：“天道叔，為什么不能有這個可能？”
她步步追問：“為什么！”
“為什么！”
“為什么……為什么……”黑霧顫抖得更加明顯，“我告訴你為什么！”
他突然吼道：“就像萬千世界只能有一個天道，天上只能有一個太陽，這個世界上也只能有一個獨立的個體！只有你一個白初夢，所以絕對不可能有兩個涂窈！聽懂了沒！”
吼完的一瞬間，黑霧仿佛如釋重負。
又突然有些隱秘的暢快。
是啊，這個世界……只有一個獨立的個體！
白初夢徹底呆在原地。
她下意識看向眼前的黑霧，她沒聽錯剛剛黑霧脫口而出的兩個字。
喃喃道：“……天道？”
“天道叔……”
她想起剛剛涂窈讓她帶的話，顫聲道：“所以涂窈真的猜對了，你是假天道？”
三個字仿佛戳中了他的痛點，霧氣瞬間猙獰。
“什么假天道！”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我就是天道！就算祂不承認，所有人都不承認，我也是天道！”
黑霧言辭激烈，步步緊逼。
可說著說著，他語氣一轉，聲音又忽然漸漸平緩下來。
“……說起來，小姐，確實有一種情況，會出現兩個個體。”
白初夢抖著聲：“……什……什么情況？”
“這個世界……不，這個宇宙有自動修正的功能。”
白初夢身體一震。
自動修正？
黑霧意味深長地盯著她：“是啊，自動修正。”
“有朝一日，如果你非正常消失了，說不定會誕生一個替補。”
說著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嘲諷地笑道：“不過要小心了，那個她就像你的反面。”
“你殘忍，她就善良，你愚蠢，她就聰明。”
“就像……”
就像萬年前的某一天，祂突然消失了，
自動修正出來的他就像祂的反面一樣。
集合了所有的卑劣的心智。
黑霧冷笑，可那又怎樣。
自從十八年前祂徹底消失，他就是名正言順的天道！
黑霧繚繞，無意識地釋放著恐怖的威壓。
“所以小姐，別讓我再聽到世界上有兩個個體這樣的蠢話了！”
這個世界的天道只有他，只有他！
他語氣像是警告，像是威脅，又像是炫耀。
白初夢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喉嚨艱難地吞咽著。
她聽明白了……
她好像全都聽明白了……
天道的補位……
天道叔是天道消失后產生的替補？
是宇宙自動修正出來的替補？！
白初夢后背忽然打了個冷顫。
怎么會是這樣？
她到底跟了一個什么樣的魔鬼……
等等……
“……等等！”
白初夢死死扣住手心，勉強冷靜：“你的意思是，一個人非正常消失后宇宙會自動修正，誕生一個替補，”
“所以……”
“現在這個涂窈會不會跟你一……會不會也是替補？”
可一說完，白初夢又下意識搖了搖頭。
“或者……”
她拋出另一種可能。
“當年的那個愚蠢，貪婪的涂窈才是替補？”
而現在的涂窈只是回歸了本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