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這些事都過去了。”阮老頭子道：“家家都不容易，各有各的難處，想過上好日子還是要靠腳踏實地......”
說到這，外頭的蘇桂蘭開始往這里端菜了，阮春花和阮夏草看到后立馬起身去幫忙。
“三弟妹！”阮春花和阮夏草走出去，眼神含著感動的淚花異口同聲喊道。
蘇桂蘭愣了愣，盤子里還端著松軟的雞蛋煎餅，上面撒了點蔥花和芝麻，看起來又香又漂亮：“大姐二姐，你們......”
“苦了你跟老三了，大姐就知道老三娶你是娶對了。”阮春花紅著眼道：“咱爸咱媽能有今天多虧了你們。”
說著阮春花接過了蘇桂蘭手里的托盤：“是咱們家老三高攀你了，不過你別怕，大姐以后多幫你干干活。大姐是紡織廠出來的，回頭大姐幫你和錦寶做幾身好衣裳。”
阮夏草跟著抬起腫脹如紅核桃似的眼，語氣哽咽的感謝道：“三弟妹，大姐說的對，要是沒有你跟老三，咱爸媽指不定要被磋磨成什么樣呢。我，我也能幫你干活，這縫衣裳做衣裳的事我也會。”
蘇桂蘭傻眼了，她呆愣的不知作何反應。
蘇桂蘭不知道自個做飯的功夫自家公公到底跟兩個姐姐說什么了，怎么會有這么大反應？
屋里阮老頭子余光掃向了起不了身的方大華和抱著孩子的黃武，幾人一塊看向門外‘和諧友好’的場面。
“大姐，二姐，我那廚房里還有別的菜要端呢。”
蘇桂蘭看著二人，大姐面上掛著疲倦，二姐面上是如‘林妹妹’一般扶風弱柳的虛弱。可兩個這樣的姐姐卻一直在關心她這個氣色最好的人，蘇桂蘭聽的都有點難為情了。
“大姐二姐你們先去吃點煎餅，我去端粥。”
“別！你別去！”阮春花拔高音量，忙急匆匆的道：“剛才你都煮了飯了，哪能還讓你端飯！這點活我跟夏草干就行了！”
說完不等蘇桂蘭拒絕，阮春花立刻將手里的托盤遞給妹妹，自個則是快步走向了灶房。
這一去灶房，不得了了。
看到灶臺上準備的飯菜阮春花瞪大眼、驚白了唇，嘴皮子直哆嗦的念叨：“天爺啊......”
阮春花淚如雨下：“三弟妹咋恁好啊！”
這一砂鍋燉到濃稠的米粥，幾大碗不同樣的咸菜，還炒了盤土豆肉絲，煮了十來個雞蛋，切了盤臘肉片蒸熟。尋常人過年過節也沒這么待遇啊！可三弟妹對待她們兩個突然回娘家的姐姐卻是這樣隆重。
阮春花咬緊嘴唇，強忍著想嚎啕大哭的欲望抬起手背抹掉了眼角的淚。她悶著聲一言不發的跟從前一樣開始動作麻利的干起了活。
三弟妹的一片真心的對待她們，她沒臉張嘴去說些‘做的太多、太奢侈’這樣的掃興話。
只不過她心里五味雜陳。
像她這樣潑辣嘴硬心軟的人，最是怕有人對她好。這么好她都不知道怎么回報了。
阮春花端出去后，阮夏草又來了。
兩人同樣的驚訝和動容，菜端齊了之后，桌上的人也都沉默了。
這待遇，這陣仗......
他們敢說，沒有哪家的娘家人能對外嫁女做到這個地步。簡直比接見大領導還豐盛呢。
“老三媳婦你辛苦了。”阮老頭子眼中閃爍著淚光，但還是忍下了情緒，緩聲道：“都趁熱吃吧。大花你給兩個娃娃先盛粥。”
并不是阮老頭子矯情，阮老頭子雖然知道自家老三媳婦是個好的。可當他真正看到自家老三媳婦能這么善待他那兩個嫁了人吃了苦的閨女后，那種沖擊力讓他控制不住的眼睛發酸發熱。
這跟家里有沒有余糧有沒有錢沒關系，單純是自家老三媳婦沒把兩個姐姐當外人，把兩個姐姐當成親姐姐去對待著。
對阮老頭子來說，這份情誼比什么都珍貴。
阮春花聽話的站起來盛粥，先給蘇桂蘭盛了碗濃稠的米粥遞過去：“三弟妹，你忙活一早上，喝點熱粥。”
然后給自個爸盛了滿滿一碗。
接著阮春花給阮夏草夫妻各盛了一大碗：“小妹剛做完月子，補一補。”
最后阮春花給自家大兒子盛了大半碗：“大娃，你跟妹妹吃一碗......”她話還說完，就在阮老頭子的眼神中止住了嘴。
蘇桂蘭聲音柔柔的說道：“大姐，都盛滿吧。煮的夠大家吃的。這粥清淡有營養，可以讓大娃多吃兩口，不礙事的。”
蘇桂蘭十分明白，因為在場的都過過窮日子，她明白阮家大姐這是想從自家人嘴里頭省點。這可不是想作假，而是窮人的本能。不敢盛多，不敢盛滿。擅長對別人好，可對自己稍微好一點都會有負罪感。
“噯...”阮春花低著頭，將放在方大娃面前的半碗粥又拿回來盛滿，后面她又給自個丈夫和自己各盛了一碗。
之前她喂丈夫是因為丈夫絕食虛弱，現在在眾人面前，哪怕丈夫虛弱，她也得給丈夫留一份體面。
阮春花將粥遞到丈夫手里，里面有勺，阮春花沒松手，只是用眼神詢問著什么，在看到方大華點頭后她才緩緩松開了手。
一家人開始吃飯了，沒有人覺得這只是一頓簡單的早飯，因為這頓飯比他們以往過年那頓年夜飯還豐盛。
哪怕是黃武家也是如此。
城里人想吃點好的也并不容易。
蘇桂蘭吃了幾勺粥之后，就停住了。她開始剝雞蛋，煮熟的雞蛋已經被她放在冷水里過了一遍，這會輕輕一敲、上手一剝，蛋白根本不用沾手就能輕易剝出個光滑的雞蛋。
倒不是她想給自己攬活干，只是她看出來了，她不剝開沒人舍得吃雞蛋。哪怕小孩藏不住期望的臉色，可卻都乖乖的不主動要，不主動拿。
蘇桂蘭將第一個剝好的雞蛋給了身旁目光偶爾飄向雞蛋的方大娃，第二個給了臉色慘白的夏草......
蘇桂蘭還要剝，就見對面的阮春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主要是他們實在是沒見過，這么多雞蛋都要被剝開了吃，雖然不是她的東西，但光是看著心就已經在滴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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