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修脈脈情深的眼神，看得顏若璃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這眼神太假了。
但凡他當初對原主多用點心，原主也不會絕望到上吊自殺。
顏若璃冷下臉，說：“收起你這套，對我沒用。你當年是不是就是用了這招，騙了溫沁？可惜，我不是溫沁，我對你了解得很。你絕對不想要我這個女兒，恨不得除我而后快，不是嗎？”
“若璃，你可真是冤枉我了。”
顏修聽她提到溫沁，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她說的都是事實，可眼下他能怎么辦？當然只能抵賴。
“若璃，我對你娘也是真心的，可惜她身體不好，走得太早了，苦了你。”
顏若璃反唇相譏：“她身體不好，不是被你氣的嗎？你伙同徐青瑤，氣死了我娘，現在你倒來充好人？”
這些話，她早就想替原主當面質問顏修，只是一直沒有機會。
如今顏修自己撞上門來，她自然不會客氣。
顏修大叫冤枉：“若璃，你真錯怪爹了。我怎么會害你娘呢？你娘是我的結發妻子，我只想跟她相敬如賓，白頭到老，怎么可能害她？”
“你不可能嗎？”顏若璃毫不客氣揭穿他，“顏修，你本是一個窮書生，靠著我外公和我娘的接濟，才能去考官。考上官后，你也是靠著我外公和我娘提供的財富，到處打通關系，才能往上爬。可是，當你當上大官后，你就瞧不起我娘了。哦不，我說錯了，你從來都瞧不起我娘，嫌她出身低微，是商戶之女。”
顏若璃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歇了歇，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
堂上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屏息靜氣傾聽。
顏府的仆人們只知道大小姐不受待見，卻不是很清楚顏修當年的來歷。
差衙們更是聽得津津有味。
原來當朝宰相，哦不，是前宰相，竟然有這樣的經歷。
這都是真事啊，可比聽說書有意思多了。
顏若璃放下茶杯，接著往下說。
“你看上了徐青瑤，不僅因為她年輕貌美，更因為她是官宦人家的女兒。雖然她娘家官不算大，可畢竟是做官人家，比我娘地位高多了。你把徐青瑤接回家，故意讓她氣我娘。我娘的死，跟你們倆脫不了干系。我娘剛死，尸骨未寒，你便把徐青瑤扶了正，然后把我趕去偏僻的小院居住。任憑徐青瑤和顏若毓母女倆如何欺負我，你從來一聲不吭。”
她越說越激動，仿佛原主的靈魂又在她體內活了過來似的。
原主對此執念太深，大概殘留了一點影響在身體里面吧。
顏若璃站在堂上，居高臨下俯視著顏修。
“你巴不得我早死，是吧？我上吊自殺，你其實很高興。我沒死成，你很失望。如今，我都到南州來了，你又追過來做什么？想看我過得不好？想當我的監工，用皮鞭抽我？顏修，你到底為什么恨我恨到如此地步？就因為我長得像我娘，會讓你想起你那不堪的過往嗎？”
顏若璃終于替原主控訴完顏修，長長舒了口氣，坐回到座位上。
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靜。
仿佛，原主潛藏在她體內的那一丁點執念，完全消失了。
顏修所有的心事都被她完完全全說中，心中震撼不已。
他對這個女兒不是很了解，以前每次見到她，她總是低著頭，一聲不吭。
他以為，她跟她母親一樣，什么都不懂，很好糊弄。
他以為，他只要跟她打打親情牌，說說好話，她就會原諒他。
她不就是想得到父愛嗎？他可以給她啊。
他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把這一切看得這般清楚，這般透徹。
這讓他還能怎么做？
顏修只能硬著頭皮解釋：“若璃，你誤會爹了。爹真的是忌諱徐青瑤，才對她睜只眼閉只眼。否則，爹不在家的時候，她豈不是會變本加厲對你不好？”
“你堂堂一個宰相，連自己的家務事都管不好嗎？你要是能夠稟公處理，你要是能派信得過的仆人照顧我，徐青瑤敢對我做什么嗎？徐青瑤那么做，都是你縱容的。而且，她那么做，也是你的本意。顏修，真相如何，我很清楚，我不想跟你爭論這些。真要算舊賬的話，你覺得勞動改造十年夠嗎？二十年都不夠吧？”
顏修無法再辯駁。
他很頹喪，他知道，他輸了，完完全全輸了。
他辯駁也沒有意義了。
他只能拿出最后一張底牌：“若璃，不管怎么說，我都是你的親生父親，你的生命是我給你的。你不能這樣對待自己的父親。”
“如果我要大義滅親呢？”顏若璃笑，“父親和妹妹犯了法，一樣的應該受到懲處，不是嗎？”
“我們犯了哪條法？”顏修忍不住問。
大興王朝的法律，沒有勞動改造這一說，更加沒有官員不能欺壓平民這一說。
他雖然告老還鄉了，可他畢竟曾經是朝廷大員，他的身份同樣是這些小民不能比的。
人本來就是分了三六九等的。
顏若璃自豪地說：“南州的法律。等你勞動改造的時候，會有人跟你上法律課，教你什么是南州的法律。”
“南州要反？”顏修終于問出了這句他一直藏在心里的話。
從今早進入衙門內排隊開始，他就有這個想法了。
顏若璃笑著反問他：“你說呢？”
顏修張口結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如果我說我要反，你還敢承認你是我父親嗎？”顏若璃問。
顏修仍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
顏若璃聲音冷了下來：“所以，你并不是真心想認回我這個女兒是嗎？顏修，其實我沒那么偉大，根本沒打算大義滅親。”
顏修猛地看向她，心里又升起點微弱的希望。
難道，她還是會念著他的親情，不罰他？
卻見顏若璃拿出一張紙，朝他揚了揚。
“因為，你們根本不是我的親人。你親手寫了斷絕書給我，要跟我斷絕父女關系，不是嗎？白紙黑字，我有證據，你已經不是我父親了。”
顏修看見那斷絕書，內心復雜萬分，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后悔。
當初，夜家被流放，他為了撇清關系，在他們離開國都時，讓老仆送了這封斷絕書給顏若璃，跟她斷絕父女關系。
如今，顏若璃拿出斷絕書來，還讓他怎么打親情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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