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遠處,裴棋怔怔地看著眼前這一幕,臉上瘋子一樣的笑容長久的凝固下去,眼底少見的帶上了迷茫。
片刻后,這份迷茫漸漸轉變成了驚恐、難以置信以及,不知所措。
臉上的魔紋緩緩褪去,裴棋抱住雙耳,痛苦的搖頭。
不對……
他要殺的不是風時……不是!
他明明沒有要殺他!
他明明……沒有想他死的……
裴棋瞪大了眼,里面干澀不已。
半晌。
看著身旁自發飛回來,染了風時血的骨扇,他沉默片刻,突然抽了風一樣,猛地伸手將其摔在了地上,然后拿腳去踩,去碾,表情陰鷙狠戾。
直到將這法器踩的扇骨盡斷,踩的成了件廢品,他才暢快了一般,搖晃著身子,化作一團黑霧徹底消失不見。
/
風時吐血之后,立時被抽干了力氣,再支撐不住的歪頭倒了下去。
額頭撞進了沈頌鶴溫熱的頸窩,一點熟悉的香氣鉆進了鼻腔,令人熟悉且安心。
周圍的世界籠上了一層密不透風的膜,所有的一切,在他的五感前都變得格外遲鈍起來。
風時只能聽到自己漸漸衰弱下去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聲。
恍惚間,那把穿透他身體的骨扇似乎被拔了出來,隨后,有人將他按進了懷里。
風時疼的動了動眼皮。
爾后感受到一只有些凍人的手顫抖著捧上了他的側臉,緊接著,微弱的靈氣便從肌膚相貼的位置渡了過來。
這點靈氣斷斷續續,卻不死心的格外固執。
骨扇拔出去的痛感遲緩的傳遞過來,令風時從那突然爆發的困頓之中抽離片刻。
面前彈出來系統閃爍著刺眼紅光的面板。
系統冰冷的機械音在識海響起,催命符一般刺激著風時。
【系統檢測到宿主生命垂危,條件符合,現為您啟用道具“人生閉環”……】
【考慮到您轉接人生劇情辛苦,痛苦值較高,系統將贈送您伴生禮包,請注意簽收……】
【當前劇本主線完成度40%,請宿主再接再厲……】
【彌留時間預計為您寬限1分鐘,請您抓緊時間做好脫機準備,現在,倒計時開始……】
這句之后,面板上便開始進入數字倒秒。
系統的聲音在腦中斷斷續續,風時模模糊糊聽完。
不由心想——這系統果然是個坑爹貨。
他人都要死了,還簽收個錘子的大禮包哦?
還有那個什么人生閉環。
雞肋玩意兒一個,關鍵時刻救不了命。
坑貨系統,果然從一開始便堅定貫徹坑這個字兒。
風時在心中感慨完,耳邊嘈雜的聲音便漸漸清晰起來。
應該是系統給他的最后一點施舍,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不過,1分鐘。
簡直是打發叫花子。
他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完。
還有,許許多多舍不得的人。
1分鐘,以他的狀態,還能再說幾句話?
風時緩慢地眨了眨眼,之前被血光籠罩的視線一時清明不少。
目光聚焦,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沈頌鶴近在咫尺的臉。
風時對上他赤紅的眼,腦海中頓時便只剩了這一個人。
心頭傳來綿密的刺痛。
風時擰著眉心,壓下身體疼到幾乎麻木的尖銳感,開口聲音沙啞,輕的像是要融進風中,喚了一句:
“師…尊…”
沈頌鶴聞聲,立刻將他擁的更緊,緊著牙關替他理了理額角的碎發。
雖努力維持著幾乎崩裂的神色,聲音卻是十足顫抖的:“我在……”
他聲音溫柔到了極致,像是生怕大聲一點,懷里的風時就要碎了。
風時看不得他這副神情,喉嚨里溢出幾聲痛苦的呻吟,緩慢地抬手,覆上了對方已然掛滿了水意的眼眸。
扯了扯嘴角,艱難道:“別,別看……”
看他臨死前的丑態,往后一定是要做噩夢的……
別看。
這時,風時忍不住走了下神。
短暫的三年時光,走馬燈般在眼前匆匆閃過,可值得回味的實在不算多。
所以,他便忍不住開始想以后。
他想,如果他就這么死了,沈頌鶴怎么辦?
系統這么坑,會不會派一個新的人來代替自己?
到時候時間逆轉,沈頌鶴會不會就徹底將他忘了?
唔……
風時煩躁。
這樣的話,也太討厭了吧。
明明是他的人…
是他的師尊……
風時不敢想。
好像只是這樣想一想,他都要酸死了。
但是,怎么辦?
他好像真的活不了了……
這1分鐘過完,他就沒有以后了。
風時不無悲哀的想著。
手心中水汽氤氳,沈頌鶴眼睫抖動,慘白的唇瓣顫著,而接住風時撐不住落下來的手,死死握進了手中。
如此,那雙赤紅的眼便再次露出來。
沈頌鶴垂眸望著懷中面色灰白的風時,呼吸凝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只那一顆顆接連不斷擊打在風時臉上的淚珠,和止不住抖動的眼睫,彰顯著他皮下的不平靜。
他將風時快速流失溫度的手塞進了衣襟,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將其暖熱。
法器丹藥,能用的,他全部捧出來,一股腦用在風時身上,臉上的表情近乎固執。
丹藥一顆顆塞進嘴里,瞬息化成苦澀的藥液滑入喉嚨,滋潤著風時斷裂干涸的靈脈。
可惜,再多的靈氣也沒有用了。
裴棋這一擊,他身子幾乎要斷成兩截。
系統說他活不過1分鐘,那就算今天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活他。
系統面板倒計時只剩30秒。
看著那看一眼少一點的數字,風時難得有些想落淚。
事實上,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的臉上早已經淚流滿面。
興許是疼的,也興許是太難過。
他因沈頌鶴活,現在又因為他死,多活了這兩三年風光日子,也算值得。
唯一遺憾的就是,沒能和沈頌鶴結個道侶。
若是早知道自己是個短命鬼,沒兩年就要死,風時才不會管什么替身不替身的。
他肯定要先爽一把再說。
反正那么多強制愛的bt,多他一個也不是不行。
可惜,現在說什么都晚了。
倒計時還剩25秒。
風時就這么胡思亂想著,視線里的人影因為淚水有些模糊起來。
他想,還是說些什么吧。
沈頌鶴親眼目睹了柳憶慘死,現在又輪到他了。
好不容易壓制的心魔再次浮現,恐怕今日之后,他這冰清玉潔的高嶺之花,便要走火入魔了。
真不知道他這個世界主角有什么好當的。
命不好。
太慘。
所以,作為他二代情人的風時,覺得自己總要寬慰兩句才是。
可他張了張嘴,卻實在不知道說什么好,只能拿額頭軟軟的蹭了蹭對方捧住他臉頰的手掌。
倒計時15秒。
沈頌鶴望著已經有些睜不開眼的風時,素來精致漂亮讓人挑不出錯處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猙獰。
心口處,神魂之上,月缺化作的絲線緊緊纏繞,將風時當下所有的不甘、不舍、痛苦、愛戀全部傳遞給了他。
包括,他流逝的,不可能再回來的生命。
但,沈頌鶴不愿信。
他泣血漣如,喉間梗痛,只發得出兩三沙啞的音節。
眼看風時面上血色褪去,突然瘋了一般的為對傳渡靈氣。
手上太慢,便口口相接,哪怕知道只是徒勞無功,任旁邊趕來的眾人如何都攔不住。
倒計時10秒。
系統面板上的倒計時變成了血紅色。
仍舊是沒有任何感情的機械音:【倒計時即將結束,宿主可以做最后的告別。】
風時聽見這一句,心頭突然便爆發了強烈的不甘,再也做不下一副輕松的姿態。
他嗚咽一聲,攢了最后的力氣,抬手攥緊了沈頌鶴身側的衣擺。
倒計時5秒。
沈頌鶴聽到了風時留在他耳畔的最后一聲告別。
這一句,輕的仿佛微風拂過,讓人疑心只是錯覺。
倒計時結束。
風時閉上了眼。
體內殘留的靈氣漸漸化作細碎星光,從他體內溢出,四散開去。
一旁,笙藍猛地捂住了嘴,偏頭閉上了眼。
眾修士見狀,則接連沉默。
有人心中感慨,如此少年英才隕落,真真叫人扼腕嘆息。
也有人高高掛起,暗暗快意著——死了這么個強勁到可怕的對手,他們今后才會有出頭之日。
一時間,大家面上真真假假,皆流露出哀意。
而風時帶著不甘和遺憾,耳中只剩了系統的電子音。
【滴——】
【確認宿主身份,姓名風時,狀態死亡,人生閉環道具啟用,靈魂收取中……】
最后聽完系統這句話,風時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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