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陳崢收拾好東西，快步走在路上。
他家也在南鑼鼓巷，只是距離五號院子有點遠，隔了好幾條胡同。
他父親陳大志以前是拉黃包車的，身體不是很好，現在是公交公司的門衛，這工作沒什么技術含量，但是要早出晚歸，每天工作十二個小時，因為他是和一個老頭輪班，老頭無兒無女，平時住在傳達室里，值晚班每天有兩毛錢的補貼，所以老頭值晚班，陳大志就白天上班，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八點。
這個時候陳大志還在上班，陳崢必須回家里幫忙做晚飯。
他的母親李芳在戰亂時腿受傷了，左腿使不上力氣，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所以沒辦法工作，平時除了照顧家人，就是在家里糊火柴盒及幫別人洗衣服，掙一點家用。
陳崢還有一個弟弟兩個妹妹，都是十幾歲的年紀，好在都聰明懂事。
陳大志雖然自己沒什么文化，但是當年拉車的時候曾長期給一個大學教授拉車，受到這個大學教授的影響，覺得孩子必須接受教育，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所以不管家里多窮多難，他都一定要供陳崢讀書，在前幾年最艱苦的時候，陳崢初中畢業去讀了中專，學了維修技術，陳大志本來是不同意的，他想要陳崢考大學，當大學生，以后進大學教書，當教授，陳正哭著說，他要趕緊賺錢，以后讓弟弟妹妹讀大學。
回家的路上，陳崢都會繞道去一下鴿子市，看看有沒有便宜的東西賣，有時候能碰上賣東西的人急著回家，會把東西便宜賣掉，夏天的時候他經常能買到幾分錢的青菜蘿卜或者魚，冬天東西比較少，能不能買到東西就要看運氣了。
今天晚上他運氣不好，沒有買到什么東西，只好匆匆回了家。
回到大雜院，院子里已經很雜亂了，到處都是別人私搭的小房子，不是廚房就是一個小房間，他們家也有一個，院子里只剩下一條小路。
走在這條小路上，有幾個人和他打招呼。
回到家里，弟弟妹妹們還在寫作業，馬上就要期末考了，他們都在努力復習。
母親李芳從外面搭的廚房里探出頭來，看到陳崢后笑道：“小崢，今天回來這么早？”
陳崢洗了個手道：“不早了，媽，我去鴿子市看了一下，沒什么東西賣的，就趕緊回來了。”
母親一瘸一拐地走出來問道：“工作累不累？上次你說你們廠長答應過年的時候發的豬肉加一倍，確定了沒有？”
陳崢沒有在意母親斤斤計較，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四個孩子都長大了，吃肉也得計算著吃，要是真的加一倍，那就是三斤豬肉，每個人能多吃半斤呢。
“媽，我們廠長說了，肯定沒問題，這新來的廠長說話應該是算數的。”陳崢笑著道。
他的小妹陳娟高興地跑到門邊，看著陳崢說道：“真的嗎，大哥？真的有多發豬肉嗎？”
陳崢轉頭一看，不僅陳娟關心，弟弟陳嶸、大妹陳蘭也轉過頭，眼神熱切地看著他。
他摸了摸小妹的頭，看著她瘦小的小臉，笑道：“真的，我和你們說，我們新來的廠長也姓陳，叫陳晉，聽說是個孤兒，他剛上任，就開除了害群之馬，還把一個貪污的副廠長打掉了，他肯定不會騙人的。”
“嘢，太好了，有肉吃了。”陳娟高興地大喊。
陳嶸和陳蘭也笑了，更認真地復習作業了。
李芳笑道：“那就好，過年我們也包餃子。”這個年代，吃頓餃子就是享受了，吃餃子不僅要有餡，還要有面粉，素餡餃子已經不錯了，要是想吃肉餡餃子，更是一種奢侈。
因為陳大志要八點半左右才能到家，所以陳家吃飯都比較晚，特別是這大冬天，食物冷得快，要是做的早了，等陳大志回來的時候早就凍上了。
陳大志幾年前也要求妻子和孩子先吃，給他留點就行，但是李芳和孩子們都不愿意，就是要等父親回來一起吃，陳大志說了幾次沒有用，后來也就養成習慣了。
陳崢看到母親手指頭裂開的口子，說道：“媽，你以后在家糊火柴盒就行了，洗衣服的活別干了，你看看你這手指。”
大冬天洗衣服確實很遭罪，李芳把手指縮起來，微笑道：“沒事沒事，我每天也沒什么事情做，糊火柴盒要一直坐在那里，坐久了人都生銹了，洗衣服還能動一動。”
陳崢知道母親說的是假話，他突然想賺更多的錢，可以讓母親不用去洗衣服，不用大冬天地遭罪。
母親李芳去糊火柴盒了，陳崢也來到弟弟妹妹身邊開始看書，他看的是以前的教科書，都是一些機械及維修方面的理論知識，他也要好好復習，準備明天的秘書選拔考試。
陳娟最先寫完作業，看到大哥也在看書，問道：“大哥，你怎么還看以前的書啊？你不是工作了嗎？”
陳崢笑著道：“工作了也要看書啊，老人家說了，活到老，學到老，而且我明天要參加一個考試，也要復習啊。”
“什么考試？很難嗎？”在陳娟的記憶里，大哥學習一直都是很厲害的，能讓哥哥這么重視的考試肯定很難。
“不難，但是很重要。”
“大哥要加油哦。”
陳崢笑了笑。
八點半左右，提著一小塊豬頭肉的陳大志走進家里，李芳高興地道：“當家的，你回來了？”
“爸爸。”
“爸爸。”
“爸爸。”
“爸爸。”
陳大志年紀比李芳大十多歲，說不上老夫少妻，但是陳大志明顯比較老。
“嗯，回來了，今天高興，買了二兩豬頭肉，你趕緊炒一下給孩子們吃。”陳大志微笑著說道。
李芳接過豬頭肉，嘴里問道：“今天這是怎么了？”
陳大志進屋脫下大衣道：“今天小溫經過我們公司，和我說小崢就要當廠長秘書了，那當然應該高興高興了。”
陳崢連忙說道：“爸，還沒考試呢，誰知道能不能選上？”
陳大志道：“怎么能選不上？我兒子本來要當大學教授的人，現在選一個秘書而已，肯定沒問題。”
陳崢有些哭笑不得，也有些埋怨溫志良怎么和父親這么說，這要是沒選上，父親不是很失望嗎？
他哪里知道，溫志良就是為了讓他下定決心好好考試，才提前和陳大志說，讓陳大志激勵陳崢一定要選上廠長秘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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