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晉的態度讓何洋又驚又怒，喝道：“陳晉，我們外經貿部每年工作任務繁重，就算是去倭國參加展覽，也承擔了很多任務，你憑什么讓我們走？你還有沒有大局觀？”
“吃喝玩樂都成了任務了嗎？”陳晉反問道。
何洋語塞了半天，最后喝道：“我們的任務是保密任務，你沒有資格知道，但是我要提醒你，這是上面的安排，如果任務沒完成，這個責任你承擔不起。”
陳晉根本不受他的威脅，怒道：“趕緊滾，再不滾我讓人扔你們出去。”
何洋狠狠點頭道：“陳晉，你完了，我告訴你，耽誤了領導們的采購，有你的好果子吃。”
說完他就轉身走向原來的位置。
陳晉疑惑了，他問沈珍珠道：“他剛才說耽誤了領導們的采購？”
沈珍珠點點頭，低聲道：“局長，其實這是通行做法，對部委來說，每次出國都是一次好機會，上面的領導會安排一些采購任務，很多都是個人的。”
陳晉明白了，變相的福利，包括旅游和購物，出去的人會為沒有出去的人以及上級采購一些東西，當然大部分都是公款。
他以前看過一份資料，是說六七十年代，很多上層人物的貪腐問題。
他們貪腐的方式不是直接拿多少錢，而是分為好幾種。
一種是低價從國有資產中購買奢侈品，包括名表、房子、古玩字畫、營養品等，比如譚潤峰同志的現任夫人先后94次從京城文物管理處，拿走古玩、字畫、金表等1087件，古籍4600多冊，為這些文物她僅支付了元，其中清宮的文房四寶象牙筆付了1分錢，墨錠付了2分錢。
另一種是從外國采購進口商品，都是工作人員借著參加外事活動，如出訪、參加展覽等機會，由他們采購進口商品，供自己享受。還是那位夫人，喜歡巴黎的時尚用品，一套假發就價值四千五百法郎，她喜歡攝影，水平也不錯，記錄在案的1972年一次從香港進口6萬米伊斯曼膠卷，就花了好幾百萬元。她喜歡看電影，尤其是外國電影，僅1975年國家有關部門就進口550部外國和香港電影，耗資達1500萬元。為了讓觀影效果更好，下屬又讓人從國外花了100萬美元專門采購最先進的放映設備。
她這個級別的人物可以享受進口商品，那些地方上的干部就沒這么高級了，不過這也是相對而言，鄉鎮長可以從縣里、市里采購，縣里的干部可以從市里、省城采購，都有相應的標準。
如果今天不是陳晉要去倭國參加展覽會，而是某縣的干部要去省城公務出差，他同行的人也會有相應的任務吧。
陳晉不知道何洋的清單里有什么，但是不外乎一些上層人物的特殊需求。
陳晉和何洋吵起來，會議室里的人都在暗暗注意，很是奇怪怎么吵起來了，各個都在用眼神交流。
不過陳晉沒有避著人的意思，也沒有去管掩飾。
何洋走到會議室的角落里，對著他的女兒那些人喊道：“走了走了，這次他們不去了，我們去找另一個單位。”
他女兒不滿地道：“為什么走啊，這小廠長夠厲害的，讓他們換人啊，爸！”
“就是，毛都沒長齊呢就嘚瑟上了？對得起我爸腿上那兩片彈片嗎？”
何洋喝道：“走，有他后悔的時候。”
看到何洋生氣了，其他人都不敢怠慢，趕緊站起來走了，不過走之前都狠狠瞪了陳晉一眼。
沈珍珠擔心地道：“局長，外經貿部的人走了，我們去倭國可能有點麻煩。”
陳晉擺了擺手道：“不用擔心，我會和安如山同志報告，這件事情我們沒錯，錯的是他們。”
他來到會議室前面，對著準備去參加展覽會的人大聲道：“同志們，剛才我把外經貿部的人趕走了，為什么？因為他們不干人事，不僅不能幫助我們參加展覽會，還會給我們惹麻煩。同志們，沒有張屠夫，我們就要吃帶毛豬了嗎？當然不是，沒有外經貿部的人，我們更要把這次參加展覽的任務做好。”
一個專家站起來道：“局長，你做得對，他們那些人都是去吃喝玩樂的，經常惹事，到時候還會影響我們的工作。”
陳晉笑著問道：“哦，羅振秋同志見過？”
羅振秋是一名機械研究專家，他點頭道：“沒錯，去年我們去東意志訪問，就是那個何主任，出去大肆采購不說，還去隔離墻那里惹是生非，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打錯了，還是同情心過剩，給那里的小孩子發錢，還發的是我們的貨幣，被警察發現了，還以為他是間諜，最后是代表團的副團長去警察局把他帶回來的。”
陳晉點頭道：“在隔墻旁邊給小孩子發錢，在東意志人看來他可能是間諜。”
“沒錯，回來之后副團長教育他，他還狡辯，說看到那兩個小孩子可憐，連一雙鞋子都沒有，所以很同情他們，給了他們一點錢。”
陳晉搖了搖頭道：“算了，不說他了，我知道出國機會很難得，但是我希望大家以工作為重，在完成工作的情況下，我會安排大家出去玩一玩，為了玩得更開心一些，你們要好好看看這本小本子，了解一些常識，避免犯一些錯誤。”
他本想和這些人再說說去倭國的一些注意事項，但是沈珍珠著急地走過來道：“局長，周平同志來了。”
陳晉點了點頭，走出會議室，周平問道：“陳局長，您找我？”
陳晉道：“周平同志，你幫我問問安如山同志上午有沒有時間，我有事情向他匯報。”
“是，您請稍等。”周平立刻回去打電話聯系，他和安如山同志辦公室有專線聯系，不用一直通過話務員轉接，方便很多。
沈珍珠帶著擔憂道：“局長，如果我們國防科工局的東西要出口，還是要經過外經貿部的，您今天把他們趕走了，會不會影響我們產品的出口？”
陳晉哼了一聲道：“如果他敢卡我們的東西，那會讓他們拔牙都給崩掉，而且你信不信，過兩年他都要求著我走他們的渠道。”
沈珍珠笑道：“你對自己這么自信嗎？”
陳晉搖頭道：“我不是對自己自信，我是對我們的神龍一號汽車有信心，我相信我們的神龍一號絕對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小汽車，以后的出口量絕對很大，有這樣的拳頭產品在，外經貿部的人還會想我們拒之門外嗎？”
他這么一說，沈珍珠也沒這么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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