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這……公子怎……怎么會有這東西？”
大主管直直盯著那張紫紅色的請柬，瞬間熄滅了囂張氣焰，取而代之是磕磕絆絆的語氣。
若是稍微觀察細致一點，便可發現。
他此刻不僅說話不對勁，就連表情也出了問題。
患得患失、惶恐不安，就像看到世上最恐怖的東西。
短短一句話工夫，竟然抬起袖子擦了三次鬢角，似乎總也擦不完似的。
原本倨傲挺拔的背脊，也不自覺地佝僂下去。
楚嬴兩根指頭夾著請柬晃了晃，挑唇一笑：“偷的。”
“偷的？！”
大主管瞪圓雙眼，下意識又挺直了腰桿。
然后，只聽楚嬴又慢悠悠吐出后半句：“當然是騙你的。”
“……”
大主管心中一萬句MMP，卻將身體再次矮下去，換上一副卑微且討好的笑容：
“這么說，公子是受到那……那位大人的邀請？”
楚嬴露出算你還有點腦子的眼神，反問：“你說呢？”
“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楚嬴笑而不語，給了一旁的李管事一個眼色。
李管事一看就明白，這是楚嬴在幫自己化解危機。
他剛剛才被大主管罵了個狗血噴頭，事后很可能職位不保。
這時候，楚嬴讓他替自己回話，等于是告訴大主管：這人我罩了，想動他，還得看我同不同意。
真是雪中送炭啦！……李管事頓時覺得，剛才的挺身而出值得，感激地對楚嬴笑笑，小心翼翼走上來：
“大主管，這位是楚嬴，楚公子，來自北邊的順州。”
“原來是楚嬴公子，失敬失敬，在下剛才多有怠慢，還請公子見諒。”
聽了他的介紹，大主管趕緊向楚嬴拱手道歉，然后又顫著手擦了擦額頭。
心里卻在納悶，順州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怎么會有這樣的大人物？
要知道，作為高級會所的群芳院，想要在燕都這種魚龍混雜之地立足興旺，總是少不了得拜拜碼頭。
而燕云總督關道成，身為燕都真正的掌控者，自然是他們首選的跪舔的對象。
本著上有所好，下有所效的原則。
隔三差五就使銀子打聽總督府里的狀況，那是生存必備技能。
所以，對于總督府里的很多規矩，大主管心里也清楚個七七八八。
譬如，這種紫紅色的請柬，據說是代表總督府邀請賓客的最高規格。
一般來說，只有總督大人特別重視，又或是受邀方身份特別尊貴，才有可能獲得這種請柬。
某種程度來說，此刻楚嬴在大主管心目中，已經和天下四公子之一的顏無忌劃了等號。
這可就為難死他了。
畢竟，兩個都是爺，兩個他都得罪不起。
楚嬴望著他冷汗涔涔，偏偏不敢不恭敬的樣子，略帶戲謔地笑道：“怎么，不叫我滾了？”
“不敢不敢，是在下錯了。”
“那我破壞蘇眉大家這場雅會的事？”
“楚公子放心，一切損失，由我們群芳樓自行承擔，與公子無關。”
楚嬴微微頷首，垂目看著座下的顏無忌：“那我打了這家伙的事呢？又怎么算？”
“這……”
大主管遲疑了下，拱手對顏無忌請求道：“顏公子，要不，看在在下的面子上，咱們就到此為此？”
“只要你答應不再追究此事，在下一定全力勸說楚公子放了你？”
顏無忌愕然片刻，繼而勃然大怒：“你的面子？你有什么面子？啊？”
他剛才也看到了那張請柬，只不過看到的是背面，不解地罵道：
“他給你看了一張什么？就把你嚇成這樣，竟然還幫著他說話？”
“是請柬，總督府的請柬，這位楚嬴公子是總督大人的貴客。”大主管苦著臉回答。
“嘶，總督府的貴客？！”
“難怪敢和顏公子作對，果然不簡單啊。”
“請柬？難不成，楚公子是受邀來參加關老太君大壽的？聽說壽宴好像就在后天……”
大主管公布楚嬴的請柬后，引來無數詫異和羨慕的目光。
同時，許多消息靈通之人，也趁機討論起來。
只是，這下話傳到顏無忌的耳中之后，沒料到卻換來他的哈哈大笑。
每個說話的人都停下來，茫然不解地看著他，不明白他都這般處境了，竟然還笑得出來。
“你笑個屁啊。”
這家伙難不成氣瘋了？……楚嬴也被嚇了一跳，忙輕輕一巴掌呼在顏無忌臉上。
顏無忌瞬間笑不出來了，只覺得這巴掌是生平最大的恥辱。
他瞬間死死瞪著楚嬴，牙齒咬得咯咯響，臉龐也因憤怒而變得扭曲猙獰。
“原來你沒事啊？沒事就好，保持心智，千萬不要放棄治療。”
楚嬴拍了拍胸口，無視他的怒火，回報一個微笑以示鼓勵。
畢竟，儒門領袖家的公子，被自己氣成地主家的傻兒子，也是一件麻煩事。
“你！！！”
顏無忌恨欲狂，不過他腦子還算清醒，扭頭對著還在糾結和不安的大主管吼道：“你個蠢貨看不出來嗎，這家伙的請柬是假的！”
“他要真是總督大人的貴客，后天就是老太君壽誕，早該被接入總督府好生招待，怎么會在妓院落腳？”
這一下似乎解開了大主管的困惑，眉峰皺起，看向楚嬴的目光立馬變成審視。
這還沒完，顏無忌一口氣說完，緊接著喘口氣又道：
“家父幾個月前，就曾給總督大人去過書信，說今年讓我前來燕都給老太君賀壽。”
“可縱然如此，憑我郡王府的聲望，我也沒收到總督府的任何請柬。”
“試問，他一個不知名小地方的人，聽都沒聽過，憑什么會受到總督大人的重視？”
如果說剛才他的話，還只是讓大主管產生懷疑，那么此刻，大主管內心已是動搖的邊緣。
恰好這時，柳明昭忽然起身嚷道：“我可以證明，這姓楚的確實來自順州，而且，在此之前他連《尼山雅集》都不知道。”
“你們說，一個連《尼山雅集》都不知道的人，身份又能高到哪去呢？”
“嘩……！”
這句話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引起滿堂嘩然。
“不錯，有理有據，看樣子，此人這請柬多半是偽造的。”
“真是找死！他難道不知道嗎，燕都遍布總督府的耳目，只怕這事，馬上就要傳回總督府了……”
聽到周圍各種幸災樂禍的揶揄，大主管臉色奇差無比，咬著牙，強忍著怒火質問楚嬴：
“小子，原來你還真是個騙子！事到如今，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楚嬴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淡蔑地笑笑：“沒什么好說的”，大不了……再打一架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