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河以東。
百余里之外。
扎合部，族長專屬的大帳內。
此刻酒肉飄香，美女胡旋，樂器悠揚，一場宴會正式進入高潮。
賬內上首，坐著一名鷹視狼顧的中年漢子。
一只手端著酒杯，一只手按住幾案，身體前傾，望著下方翩翩起舞的少女們不斷叫好。
在他的帶領下，左右一幫前來赴宴的頭人，也跟著拍手轟然叫好。
不過仔細一看，還是有好些個人沒有隨大流。
有的悶頭飲酒，有的閉目養神，有的則望著這群趨炎附勢者，兀自冷笑連連。
上首的中年漢子將這些人的反應看在眼里，眼底不由閃過一道殺意。
待少女們一曲舞罷，他又叫了聲好。
隨后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揮手打發少女們下去領賞。
做完這一切，中年漢子砰的一下重重放下酒杯，陰鷙地目光緩緩掃過一眾頭人，讓不少人當場變了臉色。
驟然的安靜，讓空氣都變得凝固起來。
“怎么，我扎力休哥才剛剛出任族長，就有人不服氣了嗎？”
他的話音一落，之前跟著他叫好那群人中，立馬有人出聲恭維道：“休哥族長，那哪能啊？”
“你出任族長，那是眾望所歸，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又怎么會不服氣呢，大伙說是不是？”
立刻有人附和。
“說的不錯，在我們心目中，休哥族長可比前任族長扎日娜強多了。”
“今后我扎合部，在休哥族長的帶領下，一定能成為遼右又一股大勢力，與雪嶺三部平起平坐……”
眾人正在替扎力休哥大肆吹噓。
下首一個滿臉絡腮胡的頭人，忽然砰的一巴掌拍在案上，指著眾人呵斥道：
“放屁！你們連扎日娜族長到底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就在這胡亂誹謗，為扎力休哥站臺，你們可還要臉？”
眾人氣息一滯，盡皆面露尷尬。
“莫桑，你在胡言亂語什么？”
扎力休哥本就對絡腮胡這幾個頭人不滿，正好趁機發作，厲聲教訓道：
“之前派出去的探子，回來都說了，扎日娜已經死了，她的親衛穆塔他們，親衛為她戴孝……何來扎日娜不知死活？”
“你要是對我出任族長不滿，就只管當眾說出來，何苦這般惺惺作態，倒叫大伙都看不起。”
“哼！這是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對你不滿，你待如何？”
絡腮胡莫桑冷冷一笑：“你說扎日娜被老虎偷襲死了，那都是你的一面之詞。”
“一天沒看到她的尸體，我就一天不承認你這個族長！”
話音一落，又有幾個頭人站起來，紛紛支持莫桑：“沒錯，沒有尸體作證，我們憑什么相信你？”
“就是，當初是你慫恿扎日娜去狩獵，鬼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嘿嘿，說得好，就算扎日娜真死了，到底是老虎偷襲，還是有人暗中作祟，還真不好說。”
“放肆！”
扎力休哥越聽越怒，猛地一拍案幾站起來，惡狠狠瞪著幾個頭人，渾身殺氣彌漫：
“我扎力休哥好心好意請你們來赴宴，你們不領情也就算了，居然還敢當眾污蔑我？”
“嘿嘿，你們的意思，難不成是我殺了扎日娜？證據呢？拿出來啊？”
絡腮胡怒哼一聲：“廢話，我們要是有證據，你以為你還能站在這？”
“沒有證據？那就是誹謗！”
扎力休哥一臉兇神惡煞，一手端起酒杯，一手扶住腰間的彎刀，從座位上離開，晃晃悠悠走到絡腮胡跟前。
“莫桑，我敬你是條漢子，只要你答應從此追隨于我，喝了這杯酒，咱們就還是同一族的好兄弟……來。”
說罷，也不管莫桑同不同意，徑直將酒杯遞過去，臉上掛著三分醉意的笑。
“拿開，誰要和你這種人稱兄道弟？”
絡腮胡性情剛烈，一巴掌打掉眼前的酒杯，瞬間，馬奶酒濺了扎力休哥一身。
不僅如此，他還毫無畏懼地怒視著扎力休哥，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樣的架勢。
“嘿嘿，哈哈哈……”
扎力休哥用手指抹去臉上的酒漬，伸出舌尖舔了舔，忽然癲狂般放肆大笑。
絡腮胡一臉莫名其妙，將眼一瞪：“你笑什……”
話還沒說完，只聽唰的一聲。
扎力休哥在所有人都反應不及的時刻，突然拔出彎刀，飛快往絡腮胡脖子上一抹。
莫桑完全沒有料到，此人敢當眾下黑手，待反應過來時，喉嚨早已被割破。
強烈的窒息和恐懼感，驅使他拼命用手捂住脖子。
然而，一切只是徒勞。
他的滿臉絡腮胡子，瞬間被染成鮮紅，胸膛就像破風箱一般劇烈起伏，從傷口處不斷發出‘嚯嚯’的輕響。
下一秒，莫桑絕望地瞪大雙眼，整個人推金山倒玉柱地轟然倒下。
至死，他的一只手都在拼命伸向扎力休哥。
似乎想要拖著對方共赴黃泉，又似想要挽留什么，奈何，終究什么也沒握住。
大帳內瞬間死寂一片。
濃烈的血腥味充斥著每個人的鼻腔，加上十月天寒，讓眾人有種血脈都被凍結的錯覺。
良久。
“扎力休哥，你敢違背族規，不經審判，當眾殺害沒有任何過失的頭人！！”
終于有人發聲質問，依舊是那幾個不服氣的頭人之一。
扎力休哥嘿嘿冷笑，他連族長扎日娜都敢殺，哪還會在乎什么規矩。
“什么沒有任何過失，莫桑當眾污蔑本族長，就是最大的過失！”
扎力休哥看著那人，陰惻惻笑著，忽然將帶血的彎刀指向對方，殺氣騰騰道：
“還是說，你們也想嘗嘗本族長彎刀的滋味？”
“你敢！”
幾名頭人大怒。
“你們看我敢不敢……統統給我進來！”
伴隨著扎力休哥一聲大吼，幾十名手持彎刀的士兵，紛紛從外面沖進來，直接控制了場面。
很顯然，這是一場鴻門宴！
那幾名頭人，望著這群兇神惡煞的劊子手，一個個如臨大敵，再也不敢多吭一聲。
“怎么不說話了？怕了？別怕，大家畢竟是同族。”
“本族長現在給你們一次機會，臣服？還是死亡？我數三聲，自己選擇！”
“三、二……一。”
三聲過后，所有人，包括那些不服他的頭人，無不單膝跪地，宣誓效忠。
在生死面前，一切的忠誠、信念、無畏，很多時候，其實都不值一提。
“哈哈哈……好，本族長已經得到消息。”
望著這一幕，扎力休哥得意大笑，當場發布了他出任族長后的第一條命令：
“穆塔等人護衛不利，導致前族長扎日娜命喪虎口，已是犯下死罪。”
“如今，這伙瀆職者已背叛我族，疑似加入了蕭氏部。”
“盡管我族實力遠不是蕭氏部的對手，但，還是要想辦法，除掉他們，為前族長報仇！”
“殺敵穆塔等人，為前族長報仇，殺死穆塔……”
一時間，大帳里全是為了扎日娜報仇的宣誓，不得不說，充滿了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