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斗嘴的功夫，城南印象小區到了。
稍稍降下車窗，阿水給門口的保安看了眼證件，然后問道：“師傅，7棟怎么走？”
一見警察兩個字，向來謹小慎微的老保安嚇了一跳，不倫不類的敬了個禮道：“警察同志，您從這邊進去，一直走到頭左拐，第一棟就是7棟。”
“成，謝謝了。”
站在7棟樓下，靚仔樂仰頭往上看了一眼。樓齡高了外墻多處縫縫補補的，估計之前下雨沒少往里印水，尤其梅雨季節，墻面還容易發黑上霉。
“能看出是幾樓？”阿水好奇道。
靚仔樂從三樓收回目光，笑道：“沒有，隨便看看。現在上去？”
“等一下楊局他們，他們在后面，一會兒就到。”
等待的時間，靚仔樂環顧了一下四周，小區不算大，一共只有十棟樓。一棟三個單元，每單元六層12戶，也就是說小區里最多360戶人家。
中間有一個小廣場，能停車，還有一些簡單的健身器材。單杠、太極推莊什么的都很干凈，可見確實有住戶在使用它們健身。
沒一會兒，一輛黑色帕薩特停在阿水那輛JEEP旁邊，楊威和李月從車上下來。
“頭兒，李法醫。”
“楊局。又見面了，李法醫。”
李月淡淡一笑，算是回應，眼睛看的卻是靚仔樂手里的黑色手杖。
“陳師傅，你的腿受傷了？”楊威驚訝道。
“沒有，這是我工作的工具。”
楊威點點頭，說道：“哦，那就好。那陳師傅，我們現在就上去吧。302，我們有同事已經在里面了。”
“可以。”
李月全程沒有和靚仔樂說話。
進樓道之前，靚仔樂刻意放慢腳步和她擦肩而過，“棍子”沒有任何反應。然而這樣的結果并沒有讓靚仔樂覺得松了口氣，因為除了可以證明李月沒有異常，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性，就是那東西藏的很深，僅憑一個照面，“棍子”也無法發現它的存在。
如果是后者，意味著事情比靚仔樂預想的，還要麻煩。
三樓的門開著，里面一共有三個人，一個滿臉憔悴的中年男人就是戶主張峰，還有兩個是市局刑警。
張峰的面相一般，少年得志中年衰落，如果能甘于平淡，起碼晚年安穩。夫妻宮顏色暗淡，是離婚之兆。子女宮倒是有一條明黃細線，預示著他的子女會有出息。
“陳師傅，我們需要回避嗎？”和張峰打過招呼之后，楊威走過來在靚仔樂耳邊道。
“你讓戶主找間空房間給我就行。”靚仔樂回道。
“好，我去說一下。”
張峰的房子不大，一共99個平方，兩室一廳，還有一間書房。靚仔樂現在就站在書房里，里面就他一個人。
不再去想李月的問題，靚仔樂在點燃的蠟燭中間坐了下來。一共八十一根白蠟燭，依據先天八卦的方位擺好。
然后靚仔樂就沒有任何動作了，他在等時間。就像他之前和阿水說的，現在還太早了。
“頭兒，老陳進去這么久了，一點動靜沒有，會不會出什么事？”阿水已經來來回回走了四十多趟，終于忍不住道。
“你安靜坐好，陳師傅如果有事肯定會叫我們。”楊威被他晃的頭昏腦漲，不耐煩道。
六點四十，太陽終于有了落山的跡象，刑警隊叫的外賣已經送到了，阿水再次開口道：“頭兒，要不給老陳送一份進去？”
楊威搖搖頭，進去之前靚仔樂特意關照過他，除非自己主動尋求幫助，不要讓任何人打擾他。
“媽，恩，我和楊局在一起呢，在案發現場，你和爸先吃吧，估計今天來不及回去吃飯了。”李月站在一邊，低聲打著電話。
房間里，靚仔樂慢慢睜開了眼睛，拿出早已畫好的一級符箓，辨氣符。
莊子在逍遙游里面說過，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游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故曰：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
其中的六氣，指陰、陽、風、雨、晦、明的變化。辨氣符就是根據種種變化，辨別每個人獨一無二的人氣。
所以這符箓雖然是低級符箓，但其中的包羅萬象，完全可以排到所有低級符箓之最。
人活著才有人氣，死了就沒了。
也有通過死者魂魄找死者尋玉身的，比如九叔就用過孔明燈的術法。
和靚仔樂用的辨氣符差別巨大。
所以靚仔樂一定要楊威找到第一案發現場，因為那個時候，死者是活著的。這股氣，會根據人當時的心情、健康等等狀態，強弱不一樣，留下的時間也會不一樣，通常三到五天就會完全消散。
從蠟燭陣中取一點生生之火，點燃手中的辨氣符。辨氣符上，有一滴死者的血。
燃盡的辨氣符沒有像其他符箓一樣消散，而是隨著靚仔樂口中的咒語一出，化成了數萬跳躍符靈，從書房四散出去。
這些符靈，除了靚仔樂其他人是看不到的。
符靈出去之后，靚仔樂推開了書房的門。通過符靈，靚仔樂能看到屋子里形式不一的人氣，這些符靈圍著屋子轉了好幾圈，最終在茶幾邊上雀躍不已，它們在那里找到了屬于死者的人氣。
靚仔樂無聲點頭，得到命令的符靈飛出了屋子。
做完這一切，靚仔樂看了眼正屏氣凝神望著他的眾人，輕輕一笑道：“有沒有我的飯？”
“有有有，老陳，這份是你的。”阿水連忙道。
在楊威身坐下，面對他詢問的眼下，靚仔樂撕開一次性筷子包裝道：“死者確實到過這里，至于其他的，還要等一等。楊局，讓你的人抓緊時間吃飯，一會兒應該很忙。”
聞言，楊威沉默點頭，回頭朝阿水說道：“讓兄弟們抓緊時間吃飯，吃完飯開工。”
一個小時過后，靚仔樂臉色嚴峻，從沙發上起身走到了窗戶旁邊。這一個小時里，靚仔樂幾乎沒開口說過什么話。
不是他不想說話，而是四散出去的符靈，牽扯了他太多精力。他臉色難看，也是這個原因。甚至符靈一股腦往出涌的時候，靚仔樂腦子里頓時生出一股眩暈感。
楊威也隨他走到窗臺邊，低聲道：“陳師傅，是不是遇到困難了？”
靚仔樂搖搖頭，苦笑道：“本來想著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結果事情有些出乎預料，死者幾乎沒留下什么痕跡，只能幫你們找到他的頭。”
原本靚仔樂是想多找出一些死者去過的地方，可以幫助楊威更快破案，結果差強人意。
“找到頭顱就足夠了。”楊威瞬間心情大定。
一共只有兩個符靈返回，其他的已經消散在天地之間。回來的兩個，一個就在城南印象小區，另一個很遠，在*市郊縣的大坡崗。
“頭兒，這里還要不要留人？”
楊威看了張峰一眼，說道：“不用留了。你把人分成兩組，一組你帶著去小區地下車庫搜證，二組跟我走。”
四輛警車，警笛長鳴風馳電掣一路趕往大坡崗。
“不能再往里開了嗎？”還沒有進村，車已經停了下來，坐在后排的楊威朝開車的刑警問道。
指著一輛停在路邊的拖拉機，司機尷尬道：“楊局，路被擋住了，暫時進不去。要不我先下去，到村里問一聲？”
楊威剛準備說話，靚仔樂已經開口道：“楊局，我們走過去吧。”
符靈在村口不遠的一株桃樹下跳躍，距離不遠，所以靚仔樂建議干脆走過去。這件事還是有運氣成分的，如果廢舊倉庫里發現的不是人頭，靚仔樂暫時也沒有辦法幫警方找到身體。因為人死之后，嘴里會含著最后一個人氣，直到尸體火化或者腐爛才會消散。
符靈就是根據這口人氣，找到的死者頭顱。
大坡崗的路還是石子路，早兩天下的雨，它這里又全是樹，今天這么大太陽路面都沒有干透。
“楊局，不出意外，人頭就埋在那棵樹底下。”靚仔樂語氣微沉道。
楊威朝后揮揮手，示意身后刑警隊的技術人員去樹下挖掘。他們挖的時候，靚仔樂安靜站在一邊，楊威則點了根煙。
朝那邊看了眼，借著月色和電筒光，靚仔樂看到李月神色凝重的冷艷側臉。
“楊局，挖到了！”一個刑警大喊道。
示意他們將人頭放在早已鋪好的白布上，李月戴著手套，將人頭正面朝上，慢慢撥掉死者臉上的泥土。
楊威站在一邊，臉色越來越陰沉，因為隨著死者人頭暴露在空氣里，所有人都看到，那張臉已經被刀刮的面目全非，徹底毀容了！
所有人吸了口冷氣。
雖然都是警察，和死尸打交道屬于正常情況，但分尸的并不多見。何況大晚上的面對一具頭顱已經足夠恐怖，偏偏還被毀了容，臉上的刀口縱橫、血肉模糊，看著觸目驚心！
“楊局，從脖子的切口來看，傷口吻合，應該就是之前廢舊倉庫那具無頭男尸的頭顱。不過死者面部受損嚴重，就算回到警局，也很難做面部復原。”李月的聲音聽不出異樣。
“這個混蛋！”楊威難以抑制心底的怒火。
很快，楊威調整好情緒，壓抑道：“把現場控制起來，頭顱帶回局里，所有人回去繼續排查所有監控錄像、和各轄區派出所核對最近有沒有失蹤人口報案，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我找出來！”
“是！”
離開之前，靚仔樂鬼使神差的回頭看了一眼剛才埋尸的地方，兩名刑警正在拉警戒線，一片桃葉從樹上落了下來，剛好落進埋尸的坑里。
警車上，楊威使勁揉了揉眉心，朝靚仔樂說道：“陳師傅，不介意陪我做個頭腦風暴吧？”這個案子靚仔樂幾乎全程參與了，對他根本不存在什么刑偵機密。何況靚仔樂頭上還頂了個特殊顧問的名頭。
從車窗外收回目光，靚仔樂回道：“可以。”
“根據法醫的檢測，死者年齡在二十五到三十歲之間，死亡時間是四天前。指紋庫沒有死者的指紋記錄，意味著如果他不是第一次作案就是經驗相當豐富，而且從未落網。”
“一般涉及殺人還要分尸的，大多因為仇恨。但這一起不一樣，我初步懷疑是由分贓不均引起的，兇手應該是死者的同伴，而且兩者應該很熟悉。兇手之所以分尸還要對死者進行毀容的最大原因，應該是擔心我們一旦確認死者身份，可以順藤摸瓜把他找出來。”楊威一口氣說道。
靚仔樂點點頭，在刑偵方面他的經驗和技巧完全不如楊威，聽完之后，他完全認同楊威的判斷。
他說道：“楊局，不如問問吳警官那邊有沒有發現什么。”
楊威點點頭，掏出手機一看，上面有兩個未接電話，都是阿水的。剛才行動的時候他把手機調成了靜音，所以沒聽到電話。
電話一通，阿水那邊就跟連珠炮似的道：“頭兒，你那邊怎么樣，有沒有找死者的頭顱？我這邊技術隊的人檢查過了，現場確實有死者的足跡，不過暫時沒有其他發現。”
“我這邊情況也不理想，回局里再說吧。”
市局，阿水比楊威他們早了一個多小時回來。
看了一圈沒看到靚仔樂人，阿水奇怪道：“頭兒，老陳人呢？”
“陳師傅先回去了。”楊威回了一句，然后繼續道：“你去通知一下，三分鐘后所有人進會議室，我們再把案情從頭到尾梳理一遍。”
“走了？”阿水嘀咕一句然后趕忙去通知所有人了。
從警車上下來，靚仔樂沒有回店里，而是站在路邊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去了城南印象。有一件事靚仔樂很奇怪，那就是符靈一共只找到三處死者的人氣。
按照道理說，死者生前居住、工作過的地方因為待得時間長，多少會有人氣遺留，但偏偏一點沒有。
除了埋尸地是因為死者口中所含的一口人氣，另外兩處都在城南印象，他心里有某種猜測，所以再次過來印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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