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從姑獲鳥開始 > 第十五章 黑夢
    “他平時對我還行。”

    好半天,牟勇只得憋出這么一句。

    夜幕降臨,各色電動車在人行道上駛過。車燈和霓虹牌遮住了灰撲撲的星光。

    牟勇對李閻多了些好奇:“你跟他又是什么關系?”

    他歪著腦袋。

    “算是朋友吧,來探望他,可能不是時候。”

    李閻說著話,嘴里吐出一口煙圈,飄散的二手煙順著冷風鉆進了老化的電箱……

    刺啦~

    忽地一陣藍色電火花,整棟樓的燈一下子都暗了。

    李閻和牟勇的臉頓時陷入到一片漆黑當中,只有火熱的煙蒂仍散發余光。李閻頭皮一麻,他人本來半蹲在地上,突然左手撐地,身體往后一仰。同時不忘把牟勇的腦袋往下一壓。

    黑暗中,燃燒的紅色煙蒂刷地一分為二,截面整齊。和散落的火星徐徐飄落。

    刺~

    燈牌又亮了,原來只是電壓不穩。明滅的整個過程不超過一秒鐘。

    牟勇無知無覺,突然脖領子被李閻提了起來。

    “你干嘛?”

    男孩起初又驚又怒,可李閻瞥他一眼,不自覺流露的寒氣叫他一下子閉上了嘴。

    李閻的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道四寸多長的歪斜傷口,紅色的血像小蛇一樣流進脖領子。他顧不得擦,提著男孩一路上樓,認準門牌號啪啪敲門,只一個呼吸的時間,里面沒有動靜。李閻當即一巴掌拍開了門鎖,老式的鐵門吱吱悠悠地打開的同時,一道宛若彈蛇的紅色影子迎面襲來。

    李閻毫不畏懼,伸出包裹禍水的手去拿。

    “住手!”

    李閻聽出是楊猙的聲音,他話音才落,紅影和李閻的禍水已經接觸,仿佛一場濃酸爆炸,到處都是嗆人的白煙。

    白曉收回紅色觸手,慌忙地扣著大衣的扣子,本來中間還有長領的毛衣要穿,這下也顧不上了。脖子和胸口露出大片白皙,她瞪著李閻,神色又羞又惱,

    李閻倒抽一口涼氣,立馬轉過了身。倒是被提在空中的牟勇一仰眉毛。

    “是你。”

    躺在沙發上的楊猙擰著眉頭,

    “我本來是探望你,但是在樓下抽煙的時候有人襲擊我,我怕你這邊有危險。一時情急,別見怪。”

    李閻背過身悶聲說。

    “哼!”

    白曉重重地哼了一聲,她從沙發上下來,囫圇著把毛衣塞進皮包,束好頭發,悶悶丟下一句:“我走了。”

    說完就出了門口,臨走前還瞪了李閻一眼。

    “誒,到家給我打電話啊。”

    楊猙干巴巴地跟著走到門口,目送白曉離開,只是白曉沒理他,只是重重地摔了一下大門回應。

    楊猙這才用滿是血絲的眼睛回頭,神色又是憔悴,又是憋屈:“你什么人?你,你干什么來了?”

    “他給你送禮的。”

    牟勇接道。

    ……

    “你說的全是真的?”

    楊猙拿了幾瓶牛奶擺上桌,他家里沒有茶水,也沒有酒。

    李閻輕輕撫摸著脖子,傷口已經結痂,那道傷口斜斜而落,如果李閻和牟勇蹲在門口的樣子像一對門神,這道斜斜的斬擊落下,正好把一大一小兩位門神斬首。

    “你沒看到人么?”

    李閻搖搖頭,當燈牌亮起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一擊不中,遠飚千里,要離專諸不過如此,平心而論,李閻自己也做不到這樣利落。

    對方也是劍術高手,至少在90%以上,只是風格和自己不同。

    “閻昭會里劍術90%的以上倒是不少,可風格都不像。”

    楊猙回憶著。

    李閻給上次事件的其他同行者發了會話。

    昭心未接通……

    任尼未接通……

    萬蝶未接通……

    金冶未接通……

    李閻越發煩躁起來,直到雨師妾,會話終于被接通。

    “喂~有事么?”

    李閻此時此刻居然覺得這個聲音如此悅耳。

    “你沒事才好。”

    會話那頭傳來隱隱的水聲。李閻把來龍去脈講清楚,好一會兒,雨師妾才回應:“十月議案通過以后,全國各地有關閻浮行走的沖突翻了幾番,非法注冊的行走組織已經接近三位數。驕蟲的人手本來就不大夠用。這個時候如果鬧出幾條閻昭會的人命,事后恐怕還真就無從查起。”

    “我想不通,我什么時候又得罪了人?”

    李閻抱著肩膀。

    “我倒是聽到了一些風聲,有聲音說,十月殿議的擴張決定魯莽不智,這兩個月的沖突,以及物價崩壞就是明證。還列出了大量確鑿的證據,證明有和十主關系密切的人長期,大筆地借貸公款,為自己謀取私利。”

    “還有傳聞,最近的一次大殿議上,鱗主卓九為貸款的事和其他十主大吵一架。彼此鬧得很不愉快。陶朱發放貸款的所有受益人,現在都被千夫所指,主要抨擊的對象包括三眼環球的姒文姬,蘇靈手下的危月燕,還有……”

    “還有我們?”

    李閻有些了然。

    “沒錯。不少人質疑殺死一名六司巔峰的死苦,這份功勞不足夠成為陶朱發出共計一千多萬貸款的理由,甚至認為,這些貸款就是現在物價崩壞的導火索。許多下層行走怨恨沸騰。已經把這次貸款當成是閻昭會高層徇私的丑聞。你倒不用擔心,你在閻昭會的人緣本來就不好。”

    “呵呵。總算冤有頭債有主,我明白了。”

    李閻結束了和雨師妾的會話。

    楊猙同時也在和別人聯系,他聆聽了一會兒才說:“任尼出事了,他能進入閻浮,是因為他天生有開辟根莖通道的能力,但這個能力如果沒有后土的幫助,單憑他自己有一定危險性。今天中午,他本來正常履行事件,為部分新生的無傳承行走開辟通道,但不知怎么出了意外,任尼自己重傷,幾個本來第一次執行閻浮事件的準行走被亂流卷入葉海,可以視為死亡。”

    “還有萬蝶也是,她被人襲擊,至今昏迷不醒。對方沒有殺他,但是萬蝶幾件引以為傲的機械造物全被毀了,包括一件傳說級別的木流匣。匣子里面的棲息著三千木流兵,可以在一個小時里建造一座摩天大廈出來,也統統被殺光了。”

    “昭心正進行下次閻浮事件,現在情況不明。”

    “金冶呢?”

    李閻多問了一句。

    “他沒事,但是前陣子拍賣行價格劇烈波動,他本來日常要進出大批的貨物和材料,結果這一波動,損失了一大筆。”

    “刀子也是。”

    李閻默默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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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襲擊自己的是劍術高手,萬蝶的召喚物被毀,任尼因為能力失控受傷,這是在挑釁么?

    李閻居然有點興奮,他本來就有和閻昭會中的劍術高手切磋的心思,只是找不到門路。現在送上門來,他當然高興。

    “不過你得小心,我看你現在連那個孩子都打不過。”

    李閻沖楊猙說。

    “我會的。”

    “我來這兒,是打算送這個給你。”

    李閻把裝有兩瓶茅臺酒的紙袋子推到楊猙面前,當中夾著一小枚玻璃瓶。

    【赦魂金湯】(內服)

    “可能對你有用。”

    李閻說。

    楊猙把玻璃瓶拿起來掂量掂量:“得,謝了。”

    “客氣,那孩子是你?”

    “我親戚的孩子。”

    夜深了,牟勇也進屋上床睡覺了,只有睫毛在輕輕跳動。

    “他的……”

    李閻指了指心臟。

    楊猙點點頭。心臟不比手腳,除開機械心臟,牟勇不過是個孱弱的孩子。治療的難度就更高,至少李閻那些綠皮科技是絕對救不了這孩子的。

    不過楊猙也沒打算治。

    “我打算等他大一點,直接叫他進閻浮。能活成什么樣,看他的造化了。”

    “進閻浮不一定是好事。”

    都說以己度人,但李閻不這么想。大千閻浮的離奇危險,自己能樂在其中,別人可不一定。

    楊猙深吸了一口氣:“這要看他自己了。”

    “誒。”李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們是不是想漏了一個人?”

    “壞了。”楊猙一拍大腿:“貘已經退出閻浮,我們怎么聯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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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

    王x陽起身去開門,眼前是個極妖艷的女子,他從沒見過。

    “來了?”

    王x陽自來熟似的點點頭,他轉身進屋:“喝點水?”

    女人搖了搖頭。

    “你不用緊張,趙哥是我熟人。”王x陽脫掉上衣:“你做這行多久了?”

    女人一愣,隨即笑得花枝亂顫。她嬌滴滴地說:“你比我想象的有意思。”

    “是么?”

    貘已經脫光了上身。

    女人裊娜著步子走進來,坐在沙發上,手掌撐著下巴,把弄起茶幾上一只鋼筆:“其實我倒是不介意和你發生一點關系。不過,我的時間不多。”

    “其實我用不了多少時……”

    貘沒說完,一只從天而降的黑色蜘蛛一口吞下他的腦袋,鋒利的牙齒陷進貘的脖子,沙沙的血點四處噴灑。

    尸身落地,女人搖曳著二郎腿,依舊自顧自地說:“這只是個警告,我不是開玩笑。”

    臥在天花板的巨大蜘蛛咀嚼著頭骨,鮮血和腦髓向下滴落,深紅的頸腔出血量驚人。

    “我本來是想更自然地和王先生見面,可惜我觀察了你三天。你居然一步都沒踏出過這間出租屋,除了打色情游戲和上網,三餐都叫外賣。我實在沒辦法,只好冒昧登門拜訪。”

    “……”

    無人應聲。

    咚咚咚~

    這個時候居然響起了敲門聲。

    女人瞇了瞇眼,嘴角浮現一絲冷笑:“我倒要看看你耍什么花樣。”

    她一抬手,門自己開了,門外站著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粉底也難以掩蓋她浮腫的眼袋,她一眼就看到了歪倒的無頭尸身。撲通一聲坐倒在地上,兩條哆嗦的大腿下面很快濕了一片。

    “殺,殺人啦……”

    妖艷女人仿佛看戲似的,任由對方逃跑。

    大概兩個小時,一輛警車就停在了樓下。幾名穿制服的民警荷槍實彈上了樓。

    “玩弄夢境是一種極其考驗心智的危險能力。夢境是入夢者自己打造,并非幻象,而是入夢者的心底折射。所以夢魔本人也不能完全把控夢境的內容,只能隨機應變。”

    妖艷女人依舊對著尸體自言自語。

    “夢境本身有完全不同于現實的一套勝負規則,夢隨時可以重來,無所謂物質,時間和空間,入夢者和夢魔的勝負,更大程度上取決于心智的高低。”

    “這倒并不是說,夢魔害怕聰明人,其實想得越多,越會出問題。夢魔最怕的,是沒有心智,結構簡單的生物。”

    妖艷女人伸出一根手指:“無論這種生物能否窺破幻象,只要它有能力殺光力所能及的一切就好了,夢魔是不能置身事外的,必須在夢中扮演一個角色,碰上這種無心智的怪物,很可能不明所以就被殺掉了。”

    “看上去,只要心智堅定也能做到這一點。實際不然,越強的夢魔,越能編織出復雜的夢境。殺穿了地府,還有人間,人有七情六欲,有恐懼,有尊敬,有愛,夢境絕不是抱著都是假的,殺光就好這種自我安慰就可以破除的,一旦內心深處有一絲絲自我懷疑,就算殺光一切,也終生只能在廢墟中徘徊,不得解脫,同樣是夢魔的勝利。”

    “不過那是蟲豸和莽夫的法子,我不屑用。”

    幾名警察破門而入,并立即把槍對準了端坐的女人。

    女人把手伸向門外:“還有一個辦法,是找到夢魔扮演的角色,一擊斃命。這就考驗夢魔本人編織夢境的能力以及演技了。我很期待王先生的表現。”

    只是她隨即愣住了。她抬起頭,天花板上空空如也,地上的無頭死尸還在。一名警察撲上來將女人按到在地,女人全程沒有反抗,只是嘴唇哆嗦著:“這怎么可能?”

    xx15年12月13日晚,蓉城發生一起兇殺案,受害者名為王x陽,男性,28歲,長年獨居。案發當晚,王某通過熟人介紹,請應召女郎孫某上門為其提供***。孫某上門時,王某已被殺害。

    兇手名為趙紅霞,27歲,有多年精神病史。案發前三天乘坐js8205航班從滬城趕到蓉城,并上門殺害了王某。

    經過多番審查,趙紅霞對殺害王某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但受害者的頭顱始終沒有找到。

    本案于xx18年正式結案。

    蓉城洪洋區派出所。

    ……

    “喂?”

    一大清早,貘打著哈欠接了電話。

    李閻的聲音從話筒里傳出來:“要不是我想起來,你之前給我留過電話在抽屜里,我差點也聯系不上你。”

    “找我什么事?嗯嗯,我知道,哎你放心。我不像你,仇人遍天下,誰會吃飽了撐的沒事干,來找我的麻煩?啊?沒有啊。”

    貘一邊哼哼哈哈地應付著。一邊把牙刷從嘴里拿出來:“放心吧,他們折騰不了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