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幽深的一片長長隧道中。
一只只暗黃色的條狀發光晶石,如同油燈一般,歪七豎八地嵌在了頭頂的粗糙巖壁上,讓這片空間仍顯得無比昏暗和壓抑。
隧道整體有一丈高,如同游蛇般蜿蜒向前,寬的地方能容三四人同時通過,窄的地方卻連一人經過都有些勉強。
隧道的兩側,每隔一段不等的距離,就能看到其他被挖開的洞口。
有的洞口只往前兩三丈就到頂了,有的卻是極為幽深一眼看不到頭,赫然又是一條長長的隧道,不知道通往何方。
四周的巖壁坑坑洼洼,大部分呈現暗棕色,有的則是慘白色,有的像是金屬材質的黑色。
有的區域如被奇特的液體浸泡,時不時滴下黑色水珠,還有的區域竟隱隱地冒著綠光。
不時能傳來‘嗚嗚’的風聲,時緩時急,像是女人在哭泣,又如同惡鬼在哀嚎,聽得人毛骨悚然。
在隧道的盡頭位置。
此時正有十個高矮胖瘦不同的身影,彎著腰,低著頭,用力地甩著胳膊,鑿著眼前的石頭,揮汗如雨。
每個人,都穿著同一式樣的灰色短衣中褲,腰間位置掛著一只褐色的皮袋,巴掌大小。
有的人姿勢大開大合,緩慢而有力;有的人動作輕巧,速度卻要快上不少;有的人時快時慢,但仔細聽來,卻仿佛帶有一種特殊的律動。
哐當,哐當!
哐當,哐當!
只見得火花四濺,一塊塊拳頭大小的完整石片掉落下來,竟沒有產生什么碎屑。
而他們手上的工具,有些像挖地的鋤頭。
銀色的鋤桿有手臂粗細,尾部的耙頭則是蛇頭狀,墨綠色,其上還鐫刻有復雜的黑色線條銘紋。
每次撞擊石塊時,黑色線條上都像是有一絲水光滑過。
“咦!”
一聲驚詫聲響起。
眾人中,一個看上去只有二十來歲的年輕俊秀男子面前,本來枯燥乏味的棕色巖石上,突兀地出現了一抹晶亮的白色。
他面露喜色,繼續用力地揮舞著鋤頭。
不一會兒,那抹白色就在眾人眼前,完全顯露出了它本來的模樣。
其約莫有嬰兒的頭部大小,形狀是不規則的球形,色澤微白帶點透明。
“不錯,是中品靈石,但大小超出了平均水平,這一塊可以抵得上平時的三四塊了。”眾人中,一個頭發半白、面色和善、看上去五六十歲的老者笑道。
他身形有些單薄,個頭也不高,面上帶有很多刀刻般的皺紋,嘴角生了一顆肉紅色的疣。
但腰桿挺得筆直,眼神炯炯如有光芒射出,自有一股讓人信服的氣質。
“小吳剛來就屢有收獲,運氣不錯啊。”另一個長得賊眉鼠眼的中年男子羨慕道。
“都是老顧頭教得好。”年輕男子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
和善老者笑著擺了擺手,明顯他就是男子口中的‘老顧頭’。
至于其他人,只是微微地放慢了手上的動作,冷漠地往這里瞟了一眼,就又開始‘吭哧吭哧’地鑿起石頭來。
那個賊眉鼠眼的男子,在鑿了好一會兒都沒有收獲后,便心煩意亂地往身后的方向走去。
不經意地看向隧道中一個洞口,雙眸驀然瞪地滾圓。
“地火來了!”
撕心裂肺的吼聲響起。
接著,他頭也不回地快速往前沖去,看都不看身后的同伴們。
聽到此人的提醒,眾人都是大驚。
一個個急忙轉身,鉚足了勁往前方奔行!
有的雙腿如風,化作了幻影;有的四肢并用,竟像蜥蜴一般貼著隧道的頂部快速爬行;有的每一步都能跨出幾十丈,將巖石地面蹬出來一個淺淺的腳印。
但不論是誰,都緊緊地攥著手中的鋤頭,沒有人敢輕易將其丟棄。
而剛剛運氣好挖到靈石的小吳,由于修為較低,竟落在了眾人的最后方。
“嘎嘎嘎!”
在他們身后,出現了一大片碧綠色的火焰,仿佛凝聚成了一張巨大的詭異笑臉,雙眼空洞,其中更有明顯不是幻覺的哭泣聲傳來,矛盾地讓人感覺到惡心。
“救我!”小吳面色脹紅一片,四肢拼命地擺動,但依然被其他人甩在身后,逐漸被恐怖的地火趕上,將他的身軀完全淹沒。
只有之前那個夸贊他的老顧頭,還轉頭看了他一眼,但也眼中露出無奈之色,顯然覺得自己有心無力。
眾人齊齊逃到隧道尾端的某一個洞口,猛地扎入到另一條隧道中,又飛速竄進第二條隧道中間的一個洞口,進入到第三條隧道中。
轟轟轟!
身后不斷傳來巖石的爆裂聲,以及四處迸射的鋒利石片。
“啊!”
一聲慘叫響起。
眾人中一個頭發半白的老嫗,右腿被一個飛濺的刃狀石塊給命中,倒在了地上,眼中露出了無比的絕望之色。
接著,被綠色的地火給完全淹沒,再也沒有任何聲息發出。
剩余的八人,靈活地七繞八繞,終于看到了一個冒著藍光的倒U型門洞,精神一振。
而地火在他們身后一直追逐,將所有人都炙烤地渾身是汗,又化為了大片白色的蒸氣,連毛發都卷曲發黃。
其中又有兩人,步了小吳和老嫗的后塵,絕望地慘叫著,被地火覆蓋。
剩余六人,在堪堪被地火覆蓋的那一刻,沖進了冒著藍光的倒U型門洞中。
里面是一條明顯和其他隧道不一樣的龐大通道。
在這個通道上,到處是這種倒U型的門洞,不時有逃難者沖進來,個個滿頭大汗,面色驚惶。
該通道直徑有四五丈,彎曲向上延伸了不知有多長,銀白色的洞壁上滿是一種重復的復雜圖案。
在碧綠的地火要跟著眾人沖進來后,圖案齊齊大亮,彌漫出藍色的剔透光暈,阻止著地火的入侵。
‘滋滋滋!’
甚至還能聽到炙烤的聲音,藍色的光暈在不斷地顫動。
不知過了多久,地火終于退去,通道中的藍色光暈也消散于無形。
“走吧。”老顧頭和旁邊的同伴沉聲說道。
眾人點了點頭,面色卻是習以為常。仿佛剛剛吞噬了不知多少人命的地火,只是一場錯覺。
重新回到昏暗的隧道中,四周巖壁被烤灼地一片漆黑,不時有石塊掉落下來,發出‘砰砰’的聲音。
他們又回到之前的那條隧道中,陸續找到了三根,被燒地坑坑洼洼的鋤頭。
小吳以及其他兩個被地火燒死的倒霉鬼,甚至連尸體都沒有留下。
“該死!該死!礦袋也被毀掉,里面的靈石都不知去哪個空間了!”一個面相兇惡看上去三十來歲的光頭男子,憤怒地大聲吼道。
老顧頭無奈道:“白天時段,地火一年都遇不到一次,只能算我們倒霉了。”
“那這個月的收獲,很難比得上徐麻子的那個隊。
到時候月底考量輸了,就得去第二層干活了!”一個皮膚白皙的中年胖子抱怨道。
“我聽說,徐麻子他們隊伍中,有人挖到了伴生晶礦。”另一個面色冷漠的青年男子補充道。
“什么?!”
聽到他倆的話,所有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起來,有幾個眼中還露出了恐懼之色。
顯然這個第二層,是一個極為恐怖的地方,沒有人想去。
氣氛沉默之際。
“咳咳,咳咳!”
一陣咳嗽聲從某個洞口處傳來。
接著走進來一個身著黃色紋蟒道袍、系著白玉腰帶、戴著藍色道冠的中年男子來。
他一身華麗的打扮,更襯得礦中其他人宛如一群乞丐。
“蘇執事。”
“蘇執事好!”
眾人紛紛熱情地打招呼,個個揚起了笑臉,不敢有絲毫不敬。
“死了幾個?”蘇執事木著一張臉,眼神斜睨,冷冷地問道。
“四個。”老顧頭恭聲道。
“最近分配給我的人也不多了,你們好自為之。”蘇執事面上依然沒有一絲表情,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蘇執事,離月底還有一半時間,你看,能不能給我們把人加滿?”老顧頭口中討好著,走向前,塞了一抹晶亮到對方手中。
眾人看得分明,那是一小塊純白色的晶石。
他們眼中閃過一絲肉疼,但也沒人敢開口。
蘇執事不動聲色地將晶石收好,面色緩和了不少:“行了,看在你們一片孝心的份上,我會給你們盡快安排。”
“謝謝蘇執事,謝謝蘇執事!”老顧頭笑地臉都變成了一朵菊花。
待蘇執事走后。
“艸!這個死魚眼!費了我們一塊上品靈石!”中年白胖子罵道。
“要是他不給我們多安排幾個人,挖不到超過上品靈石價值的礦,我們就虧大了!”面相冷漠的男子道。
“沒辦法,要是不給他好處,接下來幾個月,說不得都不會給我們派人。”老顧頭愁眉苦臉道。
“算了,再給我們安排四個人,就有希望贏徐麻子他們,不用去第二層比什么都好!”光頭兇惡男子說道。
眾人聊了一會天,又拿起鋤頭開始干起活來,仿佛永遠不知道疲憊為何物。
‘哐當!’
‘哐當!’
兩個時辰后。
隧道中的某個洞口,傳來了不明顯的腳步聲,接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進來。
他已經換上了和其他人一樣的灰色短衣中褲,拎著一把鋤頭,體長六尺九寸,看上去二十多歲,面色英武,雙眼明亮。
進來后,所有的人都停下手上的活,齊刷刷地轉頭看向了他。
被這么多人如有實質的目光盯著,一般人估計早就不利索了,男子卻是毫無所覺,朝眾人露出了一口白牙:“大家好,我叫劉樹。”
“就你一個嗎?!”一個中年白胖子疑惑道。
“應該沒有第二個了,和我一塊來的,我看到他們去了其他礦洞。”
“該死!這個死魚眼坑我們!”中年白胖子憤怒道,“就來了一個人,我們怎么可能比得上徐麻子那一伙,他們可是挖到了伴生晶礦!沒希望了,完全沒希望了!”
“這個死魚眼,騙我們,我要殺了他!”光頭兇惡男子也是雙眼血紅,恨聲道。
“憑你?他一道法術就能把你轟殺成渣。”胖子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艸!老子可不要去第二層!”光頭男子也是怒聲道,“婆娘還在家里等著老子呢!”
“等你?等你三十年嗎?”白胖子繼續毒舌,“就算你能堅持三十年,回去后,說不定頭發都綠光了。”
“我綠你二大爺!”光頭男子眼中兇光一閃,接著揚起了手中的鋤頭,“先把你搞死再說!”
“搞我?來啊!反正都要去第二層了,活不了多久了,不如我倆先決個死活!”白胖子也是面色發狠,雙眼通紅,毫不相讓地舉起了鋤頭。
這一天經歷了地火的突襲,同伴的死亡,月底的考核,第二層的威脅,兩人心中都是藏了一把火,被點燃了就很難熄滅。
雙方氣勢迸發,眼看一場慘烈的大戰就要發生。
在他們旁邊,老顧頭一臉無奈,不停勸阻:“要是你倆打起來,我們這個隊伍可真的沒希望了。”
賊眉鼠眼的那個男子,早早地就躲到了一個旮旯處,一臉的事不關己。
面相冷漠的青年男子,也是冷冷地看著,毫無插手的欲望。
而眾人中第六個濃眉大眼的彪形大漢,則從懷中拿出來一塊刻著飛鳥的青色玉佩,一屁股坐在地上。
用手不斷撫摸著玉佩,時而能能聽到他念叨著‘女兒’二字。
僅僅只是新來了一個人,就要引起這個隊伍的內訌,可見他們平時的壓力之大。
但那個新來的年輕男子,仿佛沒感受到他們緊張的氣氛。
而是好奇地揮了揮手中的鋤頭,返身走了幾步,在某處巖壁上敲擊著。
啪!
啪!
啪!
也不知他使用了何種巧力,發出的聲音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隨著巖石碎塊的掉落,接著又是‘當’的一道不同的尖銳聲音響起。
眾人紛紛被這股聲音吸引,看了過來。
就見到地面上,躺了一塊閃爍著金屬幽光的黑色礦石,約莫有拳頭大小。
新來男子撿起了這塊礦石,好奇道:“這是什么?”
“黑曜石,伴生礦石!”光頭大漢喜道。
“有希望了,我們也有伴生礦石了,莪們不一定會輸給他們!”白胖子也是一臉狂喜。
“你怎么知道這里有伴生晶礦的?”賊眉鼠眼的男子,盯著新來男子的眼神,有著警惕和探究。
“隨便打了一處地方,沒想到就有了收獲。”這個男子笑道,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齒,“看著好像不是很難。”
見到他如此自信的模樣,在場的人仿佛都被感染。
莫名地覺得,有他的加入,月底的考核應該不會輸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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