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沉默。
最難消受美人恩的道理他明白，陳凝霜為他做的已經太多了。
他做了個深呼吸，上前兩步。
從曾經的戰友手中，接過自己的那把唐刀。
“北哥，軍部的人讓我將話轉達給您……這十六個人的人頭，都是用這把刀斬落的，那位前輩兌現了他的承諾，他也希望您能記住你們之間的約定。”
他曾經江北手下的一個兵，名叫康威，如今已是神龍營三隊隊長，也是肩上扛著三個星輝的上校。
聞聲，眾多神龍營戰士都不禁低下頭。
他們并不知道到昨晚在軍部，過程到底如何。
但他們心知肚明的是，與當年之事有關的，都得到了莫大的好處的人，根本就不好動！
可以說，如果將他們都殺了，軍部陷入癱瘓都是有可能的。
這三年多，他們不止一次地想過！
但哪怕是神龍營全部出動，頂著上軍事法庭的風險，也不一定就能做到。
而江北獨身一身……
卻還是做到了。
雖然這十六個人不是為他親自斬殺，更沒人知道他答應了什么樣的條件才換來的如此結局。
但神龍營的戰士們都清楚，這絕對不容易！
那個能一個人闖入軍部屠殺掉十六個高層的，會是何等存在？
是的，那是屠殺！
而軍部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在這一切之后，慌亂的去處理這十六人死后的爛攤子。
最讓神龍營戰士們覺得震撼的，還并非只是軍部的反應。
而是其他方面的聯合行動！
昨天夜里。
這十六人死后，所有的力量都在行動著。
或是對當年之事的平反，對江北入獄一事的重新進行徹查，這一切也都直接或間接地傳到神龍營的耳中。
其目的，不言而喻。
換句話說，只要江北愿意出面。
等待著他的將是重新執掌神龍營，以及三年前那些還未來得及給他的無上榮耀加身！
但這樣的后果……
就是……
那十六個人只不過是替罪羊，是江北為自己這三年的牢獄之災，是為神龍營那些枉死的戰士所收的利息！
只是利息！
如果江北重新回歸神龍營，那些榮耀也將重新成為他的枷鎖，與這三年又有何異？
那真正的主謀之人，帶動這十六個替罪羊所謀劃當年之事的人，就再也沒法動了！
因為，榮耀是你應得的，但給你的才是你的。
想要拿到這些，你就必須放棄很多東西！
上面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
這些道理，當那十六人死后的處置結果告知神龍營后，他們就已經明白了。
所以……昨夜他們沒有狂歡。
所以……幾乎沒有人能安然入睡。
所以……
在昨晚，神龍營的很多從北境存活下來的戰士們，在結束了一天勞累的訓練后，依舊選擇在深夜來到了這座神龍陵園。
他們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他們曾想過，舉兵向軍部討一個公道！
他們甚至也曾想過，等到江北出獄他們就退役，天下之大何患無安身立命之地？
想報效祖國，他們就算在國外，也同樣有無數種方式！
但他們不能……也不能為江北做決定，甚至連建議都無法給。
“北哥……我們都知道了。”康威神情凄涼。
與眾多緊緊低著頭的神龍營戰士們，還有這壓抑、烏云密布的天空，匯聚成了一幅凄美的畫卷。
江北無言，只是朝前走去，繞開了康威。
將那把還沾染著血的刀，放在了紀念碑前。
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這座建立了三年的紀念碑……
上面刻著每一個戰死的神龍營戰士的名字。
有那些年在北境、也有這三年里戰死的，他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在其上。
他將一只手伸進兜里，掏出了煙盒。
蹲下身，拿出一支又一支煙，點然后一一點燃放在紀念碑前，最后留下了一支給自己，點然后深吸了一口吐出濃濃的煙霧。
“挺好的，這一趟帝都沒白回來，倒是討回了一些利息。”江北咧了咧嘴，突然笑道。
“一個個的都他媽低著頭干什么？把頭抬起來！看著我！”
“老子當了這么多年的兵，就沒見過比你們還熊的！”
“忘了我當初怎么教你們的了嗎！把頭抬起來！你們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戰士！最強大的兵！沒人能讓你們低下頭！”
“就算是死，也得站著死！他們都做到了，如今你們脊梁是彎了不成？”江北喝道。
終于，康威再也忍不住了，“北哥，回來吧！”
“神龍營離不開你……這三年，你不知道我們等今天等了多久。”
江北同樣心動。
同樣有一股沖動想讓他留下來，但是……不行。
他得為那些戰友們，把仇報完！
這是欠下的數百條人命的仇，怎么可能不還干凈！
逝者已矣，沒人再可以替他們去原諒當初那人！
看著一個一個抬起頭，已是眼含熱淚的戰士，江北終于灑脫地笑了笑。
“你們都知道，我留下來意味著什么。”
“神龍營的戰士哪里都好，但就有一個缺點啊……自古以來都他媽的小心眼！”
“誰欠了神龍營的，就必須還回來！”
“我也不想改了神龍營這個壞毛病，所以我不能留下來，你們做不到的，所以我來做，你們殺不了的人，所以只能我來殺。”
“記住，神龍營的傳統不能丟！”
江北的目光嚴肅，掃視著眼前的每一個人！
瑕疵必報！
沒人可以調和！
他們的隱忍，只是為了最后的一擊！
揮劍只有一次，但磨這柄劍卻可以磨十幾年！
“是！！！”
神龍營的戰士們齊聲怒吼。
每一個周日，他們都會出現，只是這次的祭奠尤為莊嚴。
昨天已經被擦拭干凈的墓碑，此時也因為昨天下了雨而又多出了不少的雨痕。
戰士們帶著毛巾，為這些死去的戰友們重新擦干凈……
待到做完了這一切。
已是中午。
雖然神龍營的戰士們想請江北回去看看……但江北還是拒絕了。
因為他已經不是神龍營的人，下一次來到帝都，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應該也是他重新接手神龍營的時候了。
前提是，大仇得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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