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大明風流 > 第207章 七品武職
  岳玄兒這樣說似乎還挺有道理,隨著她蓮步輕移走到了沈烈身旁,倒是難得替皇上說了幾句好話。

  “想必皇上也是一番好意。”

  岳玄兒忍著笑,捂著嘴娓娓道來,寬慰著自己的義兄,她自幼在青樓中長大,對這些事可真是太了解了。

  說起來沈烈的身份確實很尷尬。

  他既又沒有功名,又是個商賈,所謂士農工商,商賈為四民之末,按理說地位十分卑賤。

  早在大明開國之初,太祖朱元璋曾經陸續頒布過幾部祖制法令,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叫做《大誥》。

  大誥中說。

  “市井之民不許為吏卒”。

  在這則浩令中的市井之民,自然就包括了商賈,由此體現出商賈在大明的政治地位十分低下,被歸類為市井之徒。

  這可以說是一種侮辱。

  甚至于這位大明太祖皇帝,對商賈的穿衣都做出了明文規定,農民可以穿綢、紗、絹、布。

  而商賈只能穿絹、布。

  再后來甚至到了正德年間,還有十分嚴格的規定,“禁商販、仆役、倡優、下賤不許服用貂裘。”

  大明最有錢的商賈連貂皮都不讓穿。

  屬實有些過分。

  可后來大明商業越來越繁榮,商賈隊伍越來越龐大,這樣不合理的規定自然便成了廢紙。

  再后來到了嘉靖,萬歷年間,朝廷實在頂不住壓力,便只好聽之任之了,商賈不但可以穿綾羅綢緞,穿貂皮,甚至還可以做官了。

  沒有功名的商賈想要做官,可以捐納。

  捐納制度的施行,為財力雄厚的商人入仕大開方便之門,一些大商人靠捐輸而得到官爵走向仕途。

  當然一個商賈想要做縣太爺,做知府也不太現實,只能去衛所當指揮簽事這樣的副職。

  或者干脆賞賜一個爵位便打發了。

  于是岳玄兒便柔聲道:“這樣說起來,皇上要重用義兄,確實只能將義兄塞進東廠。”

  畢竟東廠是他一個人說了算。

  可沈烈仍是氣氛難平。

  蕓兒卻開心了起來,將那套官服拿了起來,用柔嫩的小臉蹭了蹭,喜氣洋洋道:“少爺,這可是七品官呢……還是圣旨欽命呢!”

  話說完。

  她便將這圣旨小心翼翼的合上,然后緊緊抱在懷中,看樣子是想當成傳家寶藏起來。

  “奴奴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見到圣旨呢。”

  看著沒心沒肺的小丫鬟,那喜不自勝的樣子。

  沈烈啞口無言,只好悻悻作罷。

  一轉眼到了第二天清晨。

  一大早。

  來到沈府的張靜修,看著那香案上擺著的官服官帽還有圣旨,立刻便笑彎了小蠻腰。

  張大小姐樂瘋了!

  只見她用纖纖素手指著沈烈的鼻子,笑的直打跌:“咯咯……笑死人了,當了個芝麻綠豆官……還是鷹犬……哈哈哈。”

  張大小姐此刻笑的花枝亂顫,這幅開心的樣子便好似被人撓了癢癢肉一般,嬌笑著倒在了沈府內宅的床榻上。

  實在太好笑了。

  就差滿床打滾了。

  “哈哈哈……鷹犬!”

  看著這位大小姐笑的眼淚都下來了,沈烈臉色又是一陣發黑,然后沮喪的嘀咕起來。

  “別笑了!”

  可怎么說她也不聽。

  甚至她還用小手指戳在那一對深深的梨渦上,嘲笑個不停:“廠衛走狗……芝麻綠豆官……羞羞!”

  沈烈氣的直咬牙,礙于義妹在場也不好拿她如何。

  可是本來已經壓下去的火被她這樣一撩撥,又蹭蹭的往上躥。

  想了想。

  沈烈便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抓起了身份牙牌,又把蕓兒藏起來的圣旨翻了出來,然后一個箭步便竄到了門外。

  內宅里,張靜修一邊嬌笑著,一邊趴在窗欞上追著問道:“哎……你去哪呀?”

  沈烈悶聲道:“去西苑!”

  他要去找那位小爺問個明白!

  討個公道!

  一個時辰后,西苑。

  湖心亭。

  沈烈三步并作兩步走入了亭中,將牙牌往地上一擱,然后便大禮參拜:“請陛下收回成命!”

  亭子里。

  宮女太監們紛紛看了過來,瞧著沈烈氣呼呼的樣子,美貌的宮女們紛紛掩住了小嘴,小太監紛紛睜大了眼睛。

  朱翊鈞正在吃葡萄呢,看著沈烈這幅樣子,似乎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鼻子,含糊著道:“怎么了這是?”

  沈烈將圣旨,牙牌一推,那氣憤的神情好似在說……怎么回事你還能不知道么。

  你走在這京城的大街上問問,但凡是體面人,有點身份地位的誰愿意當東廠的芝麻綠豆官呀?

  以后我沈某怎么出去見人?

  氣氛有一絲絲尷尬。

  朱翊鈞也知道理虧,便又含糊了起來:“朕……也是一番好意,有了這牙牌,這官職,你便可以在君前行走。”

  言下之意這只是一個掩護身份。

  然后他便端起了皇上的架子,淡然道:“你謝恩吧。”

  可是沈烈不服,又大禮參拜,還梗著脖子大聲道:“請陛下收回成命,這個官……請恕草民不愿當!”

  見他如此。

  朱翊鈞也惱羞成怒了,將龍顏一整,低喝道:“沈烈,你不要不識抬舉,這個官多少人想當還當不上吶!”

  “正七品武職吶!”

  沈烈更氣了,怒道:“那就請陛下將草民推出去砍了吧!”

  朱翊鈞啞然。

  良久。

  朱翊鈞才趕忙起身走了過來,攙住了沈烈的胳膊,又和顏悅色的勸說了起來:“莫氣,莫氣,你有所不知,朕也是沒法子呀……這個官你先當著……容朕再想想辦法,過些日子再給你換個職位。”

  “況且你有了官職在身,辦事不是方便么?”

  他這么一說,沈烈倒是不好反駁了,也知道再抗拒下去就不好收場了,便只好悻悻的將牙牌,圣旨又撿了起來。

  然后沈烈悶聲道:“小人領旨……謝恩!”

  這話是咬著后槽牙說的。

  朱翊鈞也害怕他惱了,便只好安撫道:“行,朕知道了,回去吧。”

  然后沈烈便氣鼓鼓的走了。

  等到沈烈走遠了,朱翊鈞才又坐在華美的躺椅上,拿起一串葡萄美滋滋的吃了起來。

  此刻周圍鴉雀無聲。

  宮女,太監,不遠處的東廠侍衛都眼巴巴看著,雖默不作聲,可心中早已翻起了驚濤駭浪。

  他們服侍皇上的時日也不短了,什么時候見過皇上對一個人如此優待,如此縱容?

  就皇上那個小暴脾氣,連太師,內閣重臣,御史臺的大人們都不慣著,誰敢在他面前齜牙咧嘴呀。

  可這位沈爺敢!

  更離奇的是皇上非但沒有生氣,竟然還耐著性子好言相勸,這事兒,細琢磨也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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