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大明風流 > 第454章 似曾相識
  “蒼天有眼吶!”

  啜泣哭嚎聲中,一百多個老弱童子,殘疾之人好似瞧見了救星,對著沈烈,張簡修一干廠衛大員夢磕頭。

  那頭磕的咣咣作響,仿佛磕在人的心頭。

  沈烈面無表情的揮了揮手,麾下番子們便快步上前,將這些苦命人攙扶了起來,帶走了。

  而身為錦衣衛指揮使的張簡修,俊朗儒雅的臉上,此刻卻青一陣,白一陣,別提多尷尬了。

  如此慘絕人寰之事,就發生在他張總憲的眼皮子底下。

  多少年了呀!

  張簡修是真不知道,因為沒人跟他說……

  他張四公子出身顯赫,自幼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苦讀圣賢書的人,倘若是他的下屬不跟他說。

  他又從哪里知道這些事?

  這些可憐無辜之人的磕頭聲,那一聲聲哀嚎,便好似一記記巴掌,重重的煽在了他這個錦衣衛指揮使的臉上。

  便好似他張四公子腦門上,刻著明晃晃兩個大字。

  無能!

  “哼!”

  隨著張四公子惱羞成怒,低喝道:“哪個是這一片兒的衛所百戶?”

  人群中。

  一個肥頭大耳的衛所百戶嚇得一哆嗦,紅著臉站了出來,尷尬道:“標下……”

  話音未落。

  張簡修已暴跳如雷,怒吼道:“將這酒囊飯袋給本憲拿下……拖回去,家法伺候!”

  那百戶立刻便面如死灰,驚恐的嚎叫了起來:“大人,不能啊,大人……饒命啊!”

  怨不得這百戶驚恐欲絕,說起來錦衣衛的家法那可真是太殘暴了,輕則三刀六洞,重則扒皮拆骨。

  那可是死定了!

  而一旁。

  幾個新補入廠衛的陜西漢子,卻不管那一套,快步上前狠狠一腳踹翻,摘了那百戶的頭盔,也好似拖死狗一般拖走了。

  處置了這百戶,張簡修白凈的臉上仍舊是青一陣,白一陣,覺得自己顏面無存。

  而從頭到尾。

  沈烈未發一言。

  只是又背著手,信步向著外面走去。

  而同時間。

  同樣的場景發生在外城的每一條街道,紛亂中,時不時響起幾聲慘叫,又或者突然爆發出的幾聲火槍爆鳴。

  犬類狂吠。

  代表著這萬歷朝的第一次大規模清洗行動,在這炎炎夏日的夜里,帶起了一陣陣腥風血雨。

  午夜時分。

  西苑。

  坐鎮講武堂的朱翊鈞,穿著一身明黃色龍袍,在搖曳的燭光照耀下,不停的翻看著廠衛送來的奏報。

  一份份奏報好似雪片一般飛來。

  朱翊鈞終于看清了他治理下的大明帝國,他老朱家的京城,人間百態,民間疾苦……

  緩緩在他這個天子面前掀開了真面目。

  這種種惡臭,腐爛的氣味,讓十九歲的朱翊鈞面色鐵青,氣的呼吸急促起來,氣到快要炸裂了!

  這些事。

  他這個十九歲的天子也是真不知道!

  因為也沒人告訴他。

  他的老師張居正每天公務纏身,哪里有精力去過問這些小事,而廠衛,京營,五城兵馬司,兵部……

  這么多衙門,這么多高官都合伙欺瞞他這個天子。

  這里面的蠅營狗茍。

  令人作嘔!

  真真是將欺上瞞下做到了極致。

  從這些奏報里,朱翊鈞看清了他老朱家的這條大船,早已是四面漏水,到處都是難以縫補的破洞。

  從這些被橫掃的幫會里,十九歲的天子好似穿過了重重迷霧,看到了這些幫會背后的那一個個盤根錯節的勢力。

  首當其沖的就是鹽幫。

  吃鹽的鹽。

  而后便是漕幫,便是專門壟斷漕運,甚至天下河道的幫會,動輒擁有幾千人,幾萬人的強大勢力。

  他自然不知道此時的漕幫,也就是后來興風作浪的青幫。

  這都是明面上的幫會。

  還有廠衛查抄出來的一些,更加聳人聽聞的地下組織,則是以各種教派的名義產生的。

  這些教派的人員不是一般的復雜,妖道、禿驢、白蓮教混雜其中。

  等級森嚴。

  信徒中有大把的權貴人家,什么侯爺家的老太太,大人家的兒媳婦,云英未嫁的官家小姐。

  這些人入了教,都干了些什么事兒吶。

  細琢磨。

  那些權貴老爺的頭上,恐怕早就綠油油,冒綠光,頭頂著一片片青青大草原了。

  甚至于。

  這些邪教還將觸手伸進了宮里,連宮里的太監,宮女,甚至妃嬪都吸納了進去。

  這可怕的事實,讓朱翊鈞怒不可遏!

  “呵呵,呵呵呵。”

  冷笑聲中。

  朱翊鈞惡意的揣測著,他這個天子,只怕是也被這些妖道,禿驢戴上了綠帽子還不知道吶!

  再一琢磨。

  朱翊鈞突然汗流浹背。

  猛然間。

  他似乎突然明白他的皇帝老子到底是怎么死的了,說是暴斃,那好端端的人為何會暴斃?

  這宮中……

  這京城。

  到底藏著多少污垢呀!

  怨不得。

  馮保死也不肯讓他揭開這個蓋子。

  可怕,太可怕了。

  面色鐵青的朱翊鈞揉著酸痛的太陽穴,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突然覺得冷風嗖嗖,便趕忙向著周圍看了看。

  還好。

  這里是講武堂。

  萬歲爺覺得踏實了不少,終于在萬歷十年的夏天,十九歲的萬歷爺開始面對這糜爛的天下。

  而此時。

  武藝高強的講武堂侍衛快步走來,在萬歲爺耳邊俯首道:“陛下……申閣老求見。”

  朱翊鈞好似沒有聽到,又好似在發泄著什么,依舊低著頭,翻看著手中的奏報。

  可苦了代理首輔申時行,在面前苦苦等待了一個時辰,心中大叫著委屈,這可真是太冤了。

  天子心中的悶氣,全撒到他這個代理首輔身上來了,他申某人才當了幾天首輔呀?

  就算是有什么彌天大禍,和他也沒關系呀。

  這上哪說理去呀?

  被諒了整整一個時辰后。

  護衛才走了出來,向著申時行輕聲道:“申閣老請,陛下宣你覲見。”

  申時行趕忙打起了精神。

  忍著腿腳的麻木走進了講武堂。

  可是一走進堂內。

  上首。

  怒不可遏的少年天子,便將手中的幾本奏報狠狠砸了過來,嚇得申時行趕忙躲開,然后本能的跪了下去。

  “陛下息怒!”

  天子暴怒。

  委屈巴巴的申大人只好匍匐跪地,勸諫了起來。

  而上首。

  又傳來天子盛怒下的咆哮聲:“撿起來,好好看!”

  申時行無奈,只好將那幾本奏折撿了起來,拍了拍上面的灰塵,接著飄搖的燈光翻看了起來。

  這竟是幾本廠衛記載的無常薄。

  生死薄。

  上面記錄著幾個白蓮教首腦的生平,申閣老當時就嚇的一哆嗦,冷汗從額頭上涔涔冒了出來。

  可是他。

  還是覺得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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