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大明風流 > 第457章 良藥
  隨著張居正娓娓道來。

  可老張家的幾位翰林依舊一臉茫然。

  張居正心中不由得惱火起來,便是一頓劈頭蓋臉,將幾個酸腐的翰林兒子訓斥了一頓。

  看著幾個兒子臉上的茫然不解。

  張居正心中開始后悔。

  他這幾個兒子……

  簡直就是榆木腦袋。

  “朽木不可雕也!”

  張居正快要氣炸了。

  可是當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這一代名相開始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是不是有點問題。

  他身為大明首輔,哪里有精力輔導兒子們的功課?

  為了讓兒子們搏取功名,進翰林院,從小時候起,張居正便讓兒子們進了族學,由家鄉的大儒傳授功課。

  而那幾位大儒自然十分賣力,對幾位張府公子的功課要求十分嚴苛,不讓他們接觸人間險惡,不知民間疾苦。

  而是關在家中一心只讀圣賢書。

  最終十年寒窗。

  狀元,探花是考上了。

  可是。

  人也廢了!

  這老大,老三兩位翰林院的高才,真真的向著腐儒的方向發展,還一去不回頭了。

  反倒是沒讀過那么多圣賢書,出任武職的老四,再加上一個廚子出身的女婿,如今撐起了張府的天空。

  “難不成……”

  是老夫錯了?

  濃濃的麝香氣味,讓張居正頭腦清醒了一些,斜斜的依靠在被褥上,他開始反思,開始后悔自己的教育方式。

  早些年。

  他在江陵張氏族學里網羅的那幾位大儒,科舉名師,除了給他老張家培養出幾個酸臭讀書人。

  似乎對這朝局,對這新政并沒有什么卵用。

  真正靠譜的還得是老四和女婿。

  而此時。

  這一代名相沉吟著,思索著,漸漸的從老四和女婿的所作所為,似乎洞徹了天機,悟出了什么了不起的道理。

  那無神的眼睛亮了起來。

  張居正口中不自覺喃喃自語著:“自下而上么?”

  便好似沉珂之中亮起了一道光。

  張居正在記憶中,沉思著女婿的所作所為,他這個深藏不露的女婿呀,開便宜坊,開創一種新的記賬法。

  后來又在他的沈家莊種土豆,種番薯,搞合作社,搞倉儲物流,整肅廠衛,如今又對這京中宵小之輩磨刀霍霍。

  這種種作為。

  讓張居正聯想到了自己的新政。

  沈烈的種種作為,似乎是一種自下而上的改良,而他卻是自上而下的變法維新。

  二者所選擇的道路卻截然不同,

  “嗯……”

  張居正若有所思。

  自古以來。

  變法自上而下者,鮮有人成功,可他女婿的種種作為,卻為這大明,為這京城帶來了一股新氣象。

  二法孰優孰劣?

  張居正竟迷茫了。

  十年來他施展了渾身解數,卻舉步維艱,其實在他拖著這具病體徹底倒下之前……

  他的新政早已推行不下去了,其中癥結所在,十分簡單而又明了,變法便讓權貴們自己反對自己。

  這可能么?

  “沈烈,沈烈。”

  此刻張居正喃喃自語著,而沈烈之法,卻著實干了不少實事,少了那滿口華而不實的空談。

  這讓張居正心中好似迸發出一絲火花。

  “妙,妙呀。”

  張居正點著頭,沉吟著,便好似看到了英武的青年,為這沉珂已久的大明開出了一味良藥。

  “若沈烈早生十年。”

  張居正幽幽的嘆了口氣。

  必可名垂青史。

  可如今。

  想及此。

  張居正又睜開眼睛,看了看這幾個不成器的兒子,卻又皺眉道:“你們家中……也有人入了青蓮教么?”

  幾位翰林對看了一眼。

  竟有些驚慌。

  顯然是被老父親說中了。

  幾人還要辯解,支支吾吾道:“咱們家中倒是有幾個小妾,帶著丫鬟常去找那些道爺們求簽……”

  聞此言。

  張居正又氣又急,便狠狠瞪了一眼,訓斥道:“叫她們趕緊撇清,遲了……莫怪老夫心狠手黑!”

  求簽?

  你們心還真大!

  那是求簽去了么,只怕是去求子了吧!

  想及此。

  張居正臉一黑,竟也恨不得將那些妖道,神棍抓起來千刀萬剮,而他這幾個學富五車的兒子。

  實在是!

  “哎。”

  一聲輕嘆,疲憊襲來。

  病入膏肓的張居正,在無盡的遺憾中再次沉沉睡去。

  同時間。

  夜幕下的京城。

  街上。

  沈烈卻不懂那么多大道理,帶著廠衛與三大營上萬人馬,手持無常薄,從一座座府邸,道館之中。

  將鹽幫,漕幫,什么彌勒教,白蓮教,青蓮教的高層來了個一掃而空,成串的潑皮無賴,妖道,神棍被軍兵從家中揪了出來。

  關進了大牢。

  這些人的家產自然被充公,那一幢幢豪宅被貼上了廠衛的封條,而原本的詔獄很快便塞滿了人。

  以至于。

  天子下旨將西苑的一片荒廢冷宮打開了,作為臨時詔獄,將這些十惡不赦之徒關押了進去。

  一番兵荒馬亂過后。

  時不時響起的火槍爆鳴聲中,這漫長的一夜終于快要結束,而天空中微微亮起了微光。

  天將要亮的時候。

  沈烈,張簡修,馮保幾人便騎著馬,出現在了山西會館門前,不緊不慢的勒住了高頭大馬。

  抬頭看。

  便只見那山西會館高大的門楣之下,數十個身材彪悍的護衛正在守護,而會館里頭燈火通明。

  那富麗堂皇的大廳中。

  一些商人,士子,還有被堵在里面的官員,正在伸長脖子向著外面張望,還茫然不知發生了何事。

  隨著大批廠衛緹騎的到來。

  氣氛變得劍拔弩張。

  看著那數十個山西會館的護衛,沈烈臉色一沉,揮手道:“進去搜,若遇阻攔……格殺勿論!”

  “好好搜!”

  查一查里面有沒有,違禁品,與韃靼人,女真人的往來書信,賬本什么的,這可都是罪證。

  這殺氣騰騰的話一說出來。

  他身后。

  緹騎,番子便再次蜂擁而出,將弓弩火槍對準了山西會館的大門,還有那幾十個彪悍的護衛。

  護衛不服。

  幾十個彪悍之徒,在密密麻麻的火槍弓弩威脅下,卻也不肯讓路,一看就是那種家生子,不怕死的死士之類。

  “哎?”

  沈烈微微錯愕。

  也不張揚。

  便樸實無華的從腰間,拔出了從不離身的燧發短槍,將龍頭搬開,對準了一個身材高大的兇悍之徒。

  瞄了瞄。

  那兇悍的護衛面如死灰。

  眼看著沈烈的手指扣上了扳機……

  “住手!”

  隨著會館中響起了一聲低喝。

  一位穿著華貴織錦,身材瘦長的威嚴老者,在一群士子,官員的簇擁下從大堂中快步走了出來。

  老者揮了揮手,揮退了護衛,便昂然走到了沈烈的馬前,用精光四射的眼睛定定的看著沈烈。

  還有沈烈手中的火槍。

  是張四維。

  下了野,罷了官。

  這位張閣老氣色差了許多,不過精神倒還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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