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二,宜出行。
遼東八百里加急的軍報已然傳回京師兩日,女真韃子傾巢而出,錦州城岌岌可危的消息也傳遍了京師的大街小巷。
原本安靜祥和的紫禁城再度陷入了肅殺的氣氛之中,穹頂上低垂的烏云更是令人心生煩躁,只覺得山雨欲來。
在茶樓酒肆說書先生的添油加醋下,如今的遼東宛如一灘死水,任憑有天大的本事,也難以在其中掀起風浪。
許是覺得氣氛有些壓抑,竟是有些年幼無知的少年人一臉懵懂的問道:"或許天子會御駕親征?"
在他們聽過的戲文中,但凡皇帝御駕親征,均能水到渠成的取得一場大勝。
面對著懵懂無知的少年人,倒是無人去取笑他們的"無知",只是臉色有些復雜的搖了搖頭。
大明天子上一次"御駕親征"怕是還要追溯到"不似人君"的正德皇帝吧?
自此之后,莫說"御駕親征",大明天子就連走出紫禁城這個牢籠都已然成為了一種奢望。
雖然心中對此等言論嗤笑不已,但京中的六部衙門及城外京營的確十分"熱鬧",不由得令人想入非非,難不成紫禁城中的天子真要御駕親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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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京中的紛紛擾擾,大明天子朱由校自是無暇理會,此時他正在御馬監提督及京營眾將士的簇擁下登臨觀武臺,臉色肅然的檢閱著腳下的軍陣。
因為昨日才剛剛下過一場瓢潑大雨的緣故,京師的空氣仍是有些濕潤,但陽光卻是正好,令人心曠神怡。
晌午的陽光下,京營的校場中喊殺聲直沖云霄,入目盡是身著紅色鴛鴦戰袍的官兵。
得益于朱由檢的"慷慨解囊"及忠貞侯秦良玉的兢兢業業,如今的京營士卒與半年前簡直天壤之別。
不但甲胄齊整,就連士卒也肉眼可見的"精神"了許多,面上涌現著紅光,眼神也是犀利許多。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我大明,萬勝!"
"有我無敵!"
一陣沉悶的戰鼓聲過后,各式各樣的號角聲自校場中響起,這地動山搖的呼喊聲令朱由檢豪氣徒生的同時也驚飛了在空中盤旋的飛鳥。
約莫半個時辰過后,震人心神的喊殺聲終是慢慢消散,微微喘著粗氣,臉上掛著汗珠的副總兵黃得功行至朱由校身前,躬身行禮:"陛下!"
"黃將軍神武!"心神激蕩的朱由檢上前一步,在身旁眾多內侍有些愕然的眼神中親自將跪在面前的武將攙扶而起,臉上滿是欣賞之色:"朕甚是滿意。"
感受到臂膀上傳來的力量,副總兵黃得功呼吸愈發氣促,黝黑的面龐上也滿是激動神色:"臣,謝陛下!"
正所謂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
他早些年不過是軍中一名平平無奇的將校,仗著有把子力氣,兼之立下了些許軍功,這才被調至京中。
彼時的他,定然想不到,前后不過數年的時間,他便由一名默默無聞的游擊一躍成為神樞營副總兵,并且奉圣諭,統率數千鐵騎。
現如今,天子更是當著數萬將士及一眾官員的面,親自將其攙扶而起,這是何等的榮耀!
"吾皇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萬歲!"
朱由檢的動作自是沒有逃過校場之中眾將士的眼睛,心神激蕩之下,便是異口同聲的吼道,所有人均是下意識的挺胸抬頭,高聲嘶吼,借以抒發心中的激動。
聽得耳畔旁如炸雷一般響起的山呼聲,朱由檢臉上的滿意之色更甚,只覺得數月以來的堅持終是有了回報。
"黃將軍,后日起程趕赴山海關的士卒可是準備妥當?"
輕輕的朝著校場上的士卒擺了擺手之后,朱由檢重新將目光放在了身旁的武將身上,頗為緊張的問道。
自左都督移駐錦州之后,山海關這等咽喉要地便是群龍無首,軍中勢力也是錯綜復雜。
"京營眾將士,愿為陛下效死。"
聞聲,黃得功便是單膝跪地,不假思索的說道,許是情緒過于激動,這位悍將的聲音竟是微微有些顫抖。
"為陛下效死!"
除了黃得功紙外,觀武臺上其余知曉"內情"的將校也是紛紛單膝跪地,面色振奮的說道。
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自天子繼位之后,他們這些人便從無人問津的"臭丘八"一躍成為周邊百姓眼中的"香餑餑"。
誰不知曉,他們京營士卒的吃穿用度及軍餉待遇均是遠勝諸軍,如今遼東告急,便到了他們回饋天子隆恩的時候了。
"好,一切準備妥當,大軍明日出發,爾等直撲寧遠。"
面對著自己的一眾心腹,朱由檢再也沒有掩飾自己的真正"意圖",他從來沒有想過向寧遠城中的那些將門妥協。
他倒要瞧瞧,大勢所趨之下,寧遠城中那些將門世家是否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擁兵造反。
雖然早就猜到天子此時委任馬世龍為山海關總兵,并自京營中出兵整飭山海關定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朱由檢的這番言論仍是令得隨侍在側的諸位官員倒吸了一口涼氣,甚至一身戎甲的御馬監提督身子還微微搖晃了一番。
眼前這群士卒雖然士氣正旺,甲胄齊整,但終究還算是一群"新卒",沒有見過血,如何能是寧遠城中那些"兵痞子"的對手。
要知曉,祖大壽等人手中的"關寧鐵騎"可是朝廷舉傾國之力,耗費了無數錢糧方才勉強湊出了萬余人,堪稱眼下大明最為精銳的野戰部隊。
"臣,定然不負重望。"
不同于周遭臉色莫名的文官,一身戎甲的黃得功反倒是一臉堅決,他雖然久在京師,但也知曉那些臭名昭著的將門世家的"野心"。
但天子如此隆恩,莫說區區一個寧遠,縱然刀山火海他也不會有半點遲疑。
見狀,朱由檢微微頷首,目光也不由得飄向了遼東,心中情緒很是復雜。
依著"后世"的經驗來看,遼東那些將門世家與朝鮮那等墻頭草沒有太大的區別,都是些吃軟怕硬的慫貨。
自己以京營坐鎮山海關,重兵直撲寧遠,大勢所趨之下,倒是要瞧瞧寧遠城中那些"軍閥"是否還敢搖擺不定。
陽光漫天,大明天子面色冰冷,眼中一片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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