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大明元輔 > 第072章 緊急磋商
  吳兌和梁夢龍幾乎是同時抵達昭回靖恭坊的高務實狀元第,兩人雖然都是一頭霧水,但也知道高務實這么大半夜派人把他們從床上叫醒請來此處,絕不會是突發奇想要和他們閑聊,這一定是有大事要事發生,而且多半還是急事。

  三人沒在花廳會面,而是直接被請進了高務實的書房,大家都很默契的沒有過多寒暄。

  高務實只說了一句:“深夜叨擾,甚是抱歉。”然后便把手里的密函一揚,嘆道:“剛剛收到的急報,西寧丟了。”

  吳兌到底是老牌大司馬出身,一看高務實手里的密函,便擰眉問道:“不是朝廷的軍報?這是京華自己的密報?”梁夢龍也立刻朝那密函望去。

  高務實沒有解釋,只是點頭道:“事涉京華。”然后便把密函遞給吳兌,而梁夢龍也偏過頭去一同查看。

  密函并不算長,兩人很快看完,都是倒抽一口涼氣,互相對視了一眼。

  吳兌沉吟著道:“曹某所言若皆屬實,則此事當屬永昌衛之罪,應該不會波及京華。”

  梁夢龍則道:“京華本事并無過錯,但此事引發的后果卻不堪設想。”

  吳兌聞言也接口道:“不錯,這幾年朝廷重心不在西北三邊,三邊軍務以防御為主,如今西寧失陷,卻不知要如何措置奪回。”

  梁夢龍思索著道:“郜文川手頭可用之人不知是否足夠……我總覺得陜西三邊固守有余而克城不足,兵部說不定要出手幫他一把了。”

  他提到的郜文川,文川是其號,此人本名郜光先,字子孝,乃是時任三邊總督,官職全稱是總督陜西三邊軍務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左副都御史。

  換句話說,這位老兄在總督之中已經幾乎做到巔峰,掛兵部尚書和左副都御史銜。他本是嘉靖三十八進士,當時在金榜中排名中游,沒能留在京師,授上海縣知縣。后升任監察御史、大理寺少卿。擢右僉都御史、右副都御史,巡撫延綏。后改左副都御史,巡撫薊州、遼州、保定,兼理邊務。前年晉兵部右侍郎,總督三邊軍務,去年晉今銜。

  吳兌點頭道:“郜文川若有需要,兵部肯定是要幫他的……”

  梁夢龍沒有多說,但心里很明白。如果時任三邊總督是個與“大家”無關的人,兵部現在是不必著急的,畢竟人家也沒向朝廷報警求援,那這事就還是該督臣自己的差事,兵部犯不著這么積極主動。

  但郜光先不同,他是山西長治人,晉黨出身的督臣,屬于“自己人”里的重要邊臣,該幫的忙就得早些準備一手。

  再說,張四維丁憂已經這么久了,萬一到時候他回朝發現自己的重要屬下因為兵部辦事不力、支援不足而倒臺了,這氣不得撒到他梁夢龍頭上來?

  其實連高務實都不知道他大舅還能不能回朝,因為在原歷史中,張四維的父母是相繼去世的,張四維本人因為受不了這重連續的打擊,悲傷過度而自己也辭世而去了。不過梁夢龍又不能未卜先知,當然不知道這點,所以他擔心張四維回朝會找他算賬,這是很正常的想法。

  畢竟論起親疏的話,晉黨出身的郜光先反倒比他梁夢龍在張四維心里更重要呢。

  吳兌身為閣老,考慮的層次更高一些,他這時搖頭道:“朝廷或者說兵部能給他的支援只怕也有限。”

  梁夢龍一時沒能理解,反問道:“這是為何?咱們眼下沒有其他大戰,調動一兩支精兵支援甘肅方面,這應該并不困難。”

  這里順便說一句,陜西三邊總督并不是只管陜西,這個職務有必要說一下(便于后文情節理解,而且我看了下,百度百科說得太簡略了)。

  陜西三邊總制,又稱三邊總督,與兩廣、宣大、薊遼總督并稱為明代常設四大總督。

  元朝滅亡后,蒙古各部退居草原,長期與明朝南北對峙,幾乎與明朝統治相始終,兩者形成了密切的政治、軍事、經濟關系。三邊總制即是應對北邊軍事形勢而產生的,并與陜西三邊四鎮的形成與建設相輔相成。

  明代所謂的“陜西”,其實在大多數時候,指的都是整個西北地區,包括了后世的甘肅、寧夏、陜西、青海及內蒙古的部分地區。

  為加強對該地區的軍事防御,大明在此先后建立了四大軍事重鎮,即寧夏鎮、甘肅鎮、延綏鎮、固原鎮(陜西鎮)。三邊,即指其中寧夏、甘肅、延綏地區。最遲至明代中期,三邊軍鎮已經設立并逐漸完善。

  據《明會典》記載:“弘治十年議遣重臣,總制陜西、甘肅、延綏、寧夏軍務。十五年以后,或設或革。至嘉靖四年始定設。四鎮兵馬錢糧、一應軍務從宜處置。鎮巡以下悉聽節制,軍前不用命者,都指揮以下聽以軍法從事。”

  而關于陜西三邊總制的初設時間,歷來有多種說法,比較主流的一種說法是認為當早于弘治十年。具體而言,成化十年時,王越已有總制之名,統馭各路軍馬。

  時孛羅忽、滿都魯、自加思蘭等常居河套地區,連年入寇陜西沿邊一帶:“成化初,毛里孩乩加思蘭、孛羅忽、滿都魯繼至、初猶去住不常。六年以后始為久居計,深入諸郡殺掠人畜,動輒數千百萬,歲常四三入。邊將擁兵坐視,或視其出而尾之,偶獲所遺老弱,輒虛張以為斬獲之數。甚者,殺吾民為虜級,皆冒為功,被升賞無笄,有敗衄者,罪止降謫且多宥之。”

  正是由于此時邊將多不用命,虜患由是日熾。而王越幾次攻之,稍有所獲。成化九年九月十二日,王越襲破“虜營”于紅鹽池。成化九年十月十一日,王越等獲韋州之捷,奪還男女一千九百三十四口。

  憲宗欲從長計議,迫使“虜賊”不敢犯邊,遂授予王越節制大權,以促其大成。然而在成化十年七月,王越因病勢漸增而回京。

  弘治十年,蒙古人寇肅州之沙窩堡,巡撫甘肅都御史吳珉不能抵御,兵部乃議設總制官,遂令王越總制甘涼各路邊務兼巡撫地方。不久即命甘肅、寧夏、延綏三邊軍馬俱聽王越總制調用,巡撫甘肅都御史另選他人。

  王越任總制期間主要應對賀蘭山后蒙古一部,孝宗特告之:“賀蘭山后乃虜賊巢穴,累次寇邊,皆自彼而入,使其住居年久,熟知地方或誘引北虜大眾,或招來野乜克力等夷,為患不小,爾須運謀追剿,母令滋蔓。”

  正德元年二月,時在陜西一帶督理馬政的巡撫楊一清因寧夏花馬池屢被侵襲,所調延綏游兵久不至,故請設總制居中調度。經兵部會同廷臣推舉,武宗簡命楊一清總制陜西、延綏、寧夏、甘肅等處邊務兼督理各該地方馬政。

  由此可見,三邊總制最初具有臨時設置的性質,多是為應對嚴峻之軍事形勢,且在任時間較短,或因疾病召回,或因戰事稍息召回。隨著派設次數的增多,總制在任時間的延長,該官職的派設漸趨穩定化。

  楊一清于嘉靖四年五月上任,十一月離任,王憲即于是年十二月接任,一直到嘉靖七年二月方被召回,徐瓊于王憲離任的當月即被任命,至十年九月方離任,后任的總制基本連續上任,很少出現間斷的情況。

  由此可見,自嘉靖四年以后,朝廷中樞派遣三邊總制已成為定制,不論是否遇到軍事危機皆遵循定例,連續任命,成為比較固定的中央派遣官。

  而到了嘉靖十五年,因為避“制”字(圣旨中有一類,曰制),于是朝廷將陜西三邊總制更名為陜西三邊總督。自后,一直采用“總督”之名。

  三邊總督的權責說清楚了,郜光先這個陜西三邊總督的責任也就很明確了。

  由于他“總制陜西、延綏、寧夏、甘肅等處邊務兼督理各該地方馬政”,而且“四鎮兵馬錢糧、一應軍務從宜處置。鎮巡以下悉聽節制,軍前不用命者,都指揮以下聽以軍法從事”,所以按照“權責對等”的原則,這四鎮出了事,首先就是他的首尾。

  梁夢龍因為擔心他由于西寧失陷而被劾罷,導致將來張四維對自己不滿,所以一聽吳兌這話里仿佛有不想管的意思,當時就有些著急了。

  吳兌可以不擔心這個,因為他是根正苗紅的高黨,而且與高務實關系極佳,梁夢龍自問與高務實關系倒也不錯,可惜沒有吳兌這么好的出身,自然就不能不緊張。

  但吳兌聽了這話,卻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朝高務實望去。

  梁夢龍有些納悶,也隨即向高務實投去探尋的目光。

  高務實稍稍皺起眉頭,然后苦笑道:“鳴泉公,朝廷倒不是沒兵可調,難處是沒錢。”

  梁夢龍當局者迷,居然忘了這茬,被高務實一提醒,這才恍然大悟,用力一拍大腿,有些惱火地道:“又是沒錢,我大明煌煌天朝,怎么總是因為沒錢而許多事都辦不得?”

  高務實差點沒忍住要翻白眼,暗道:那可不是么,我大明怕是歷史上最窮的“天朝”了,只不過這個窮僅限于朝廷,民間可特么一點都不窮。

  但高務實也不能一聲不吭不搭理梁夢龍,只好苦笑道:“鳴泉公,再忍個兩三年吧,等藩禁開解成功,朝廷少了三成負擔,許多事也就好辦了。”

  “唉,我倒不是不能等,也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可眼下怎么辦吶?”梁夢龍滿臉寫著煩惱,一言三嘆般地道:“西寧丟不得啊,這地方有多重要,二位難道不清楚?”

  “二位”當然是清楚的,吳兌也是從兵部尚書任上進的內閣,怎會不清楚?高務實就更不必說了,他編纂過《大明會典》,又是穿越者,對于這個時代而言簡直稱得上古今貫通,他怎么可能不清楚?

  用一句最簡單的話來表述,那就是:西寧在,甘肅安;西寧失,甘肅危!

  從地形上來說,甘肅的“絲綢之路”一線,都是在祁連山以北,而西寧衛則在祁連山以南。如果西寧衛丟失,從戰略形勢上來說,就是青海土默特占據了整個祁連山以南地區,處于易守難攻的狀態不說,還可以隨時北出祁連,威脅整個絲綢之路。

  別以為只有漢唐的絲綢之路是通暢的,明代同樣通暢,因為大明同樣需要這條路來與西域貿易,獲得一些西域特產乃至個別資源,而西域更需要這條道來獲得大明的各種拳頭產品。

  但如果僅僅只是這樣,那還只是經濟上的威脅,實際上西寧衛的丟失更嚴重的是會處在戰略上的嚴重劣勢。從態勢上來,彼時的青海土默特就有些像安史之亂后的吐蕃,是一種“我想打你就打你,你想打我不可能”的狀態——除非你翻越祁連山之后還能去死磕要塞。

  當然,大明與唐朝還是有不同的,最大的區別就在于大明有火器。

  唐朝沒有火炮,翻過祁連山之后望著那些險要位置的要塞只能拿人命硬堆,而大明有火炮,理論上還是可以靠著火炮攻克這些要塞的。另外還有一點,吐蕃人雖然也游牧,也有不錯的騎兵,但他們是比較擅長要塞守衛的,而蒙古人在這點上似乎就不太在行。

  吳兌此時道:“我自然知道西寧要緊,可朝廷沒銀子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這閣老也變不出錢來……唉,這事只能看郜文川自己的能耐了。”

  梁夢龍大失所望,又朝高務實望去,滿懷希冀地道:“求真,你是點金圣手……”

  “收復西寧和打緬甸不同,這可沒法為閑錢沒地方花的勛親貴戚們帶來什么真金白銀的收益,我看,要為這事籌錢可不容易。”高務實回答道。

  他倒不是真沒辦法搞點錢,但現在皇帝藩禁一事盯得緊,就算能搞錢,估計也會被拿去先頂上開藩禁的缺口,所以高務實不太想在這件事上使力。

  梁夢龍果然泄氣了,往后一靠,喃喃道:“那怎么辦?陜西三邊這些年換裝也換得不勤,現在又沒有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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