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主任，上午有個會，十點鐘，咱們科會議室，主任股員以上必須參加。”
“好的。”
這樣的會議，周森基本上都會參加，科里要求集思廣益，但是他從來不發表意見。
秋山之助也不點他的名。
知道他另有事情，不會給他找麻煩。
久而久之，他也就無人問津了，但所獲的信息不少，尤其是在特務科，這一類的會議也多涉及“反滿抗日”的桉子。
自然而然的，他就靠這種便利，了解冰城的不少“反滿抗日”的組織和人員架構了。
會開完了，差不多也到飯點兒了。
從會議室出來，周森干脆沒回辦公室，夾著會議筆記本就去了食堂了，今天食堂有紅燒肉，大鍋燒肉，好吃，去晚了，那就輪不到了。
果不其然。
周森趕到食堂的時候，已經排了老長的隊伍了，等到排到他的時候，那大盆兒里的紅燒肉已經不多了。
而后面的隊伍還老長呢。
周森當然不客氣的把飯盆兒往前一送，豪橫的說道：“給我來一份紅燒肉，大份的。”
打肉的師傅一看后面的隊伍，反正也不夠分了，直接給他碗里來了兩勺。
周森嘿嘿一笑，把蓋子蓋上，然后去盛飯了，他才不待在食堂吃飯呢，端回辦公室慢慢吃。
他一個人獨立辦公室，睡覺都沒人管，吃飯就更沒有問題了。
就在他美滋滋的哼著小曲兒，端著打好的飯菜，推開辦公室的門的那一剎那。
他差點兒沒把手里的飯盆兒扔掉。
山本敏居然已經在自己辦公室了。
“山本主任，不請自入，這不好吧？”周森也是沒給山本敏面子，直接就冷冷的一聲，不悅道。
山本敏也察覺到門被推開的動靜，轉身過來，看到了周森，呵呵一笑：“周桑，不好意思，冒昧打擾了。”
“你這是給我來一個驚嚇呀。”周森走到自己位置上，把會議記錄本和午飯的搪瓷碗放在桌子上。
“周桑還沒吃飯吧，要不，我做東，咱們找一個館子？”山本敏道。
“不必了，我剛從食堂打了飯菜，不吃浪費了，浪費糧食是很可恥的。”周森直接拒絕了。
“好吧，那我就不勉強了。”山本敏也沒強求，直接就就坡下驢了。
“有事說事兒，沒事兒，我可要吃飯了。”周森坐了下來，也沒請山本敏坐，反正椅子就在那邊，坐不坐，隨他。
山本敏眼角向后斂了一下，顯然是心里不痛快，他也知道周森不待見他，但沒想到，他會對自己是這般的態度。
“周桑，我來的確是有事找你商議。”山本敏走過去把門帶上，然后回來，坐下說道。
周森已經打開搪瓷飯盆兒上的蓋子，露出里面的飯菜來，白菜豆腐，高粱米飯，下面碗底兒才是紅燒肉，當然，也不全是肉，還有蘿卜。
這全都是肉，警察廳的那點兒經費夠吃幾頓的？天天吃，那是更加不可能，一個星期來一回就算是不錯了。
米飯蓋不住紅燒肉的香味兒，這山本敏聞見了，也忍不住做了一個吞咽的小動作。
“說吧，我聽著呢。”周森才不會給山本敏好臉色呢，這也只針對山本敏一個人。
對于其他日本人，他都是相當“尊敬”和“和善”的。
山本敏向誰告狀，那都沒有人相信，就算是這樣，也是山本敏的問題，不是周森的。
你怎么不想想，周森這么一個謙卑膽小的人，為何只對你一個人如此態度呢？
這肯定是山本敏的問題，而不是周森的。
“你在哈巴羅夫斯克潛伏期間，認識一個叫娜塔莎的蘇俄女子吧？”山本敏問道。
“這個我都寫在報告里了，你不都看到了。”
“我向問的是，你們的關系如何？”
“還行，她在不知道我身份的時候，我們應該是朋友。”周森自顧自的吃起飯來。
這飯菜一會兒涼了，那就不好吃了。
“我怎么聽說，這個娜塔莎長得很漂亮，而且對你有那么一點兒意思呢？”山本敏道。
“這個完全是道聽途說，胡亂猜想。”
“這個娜塔莎來冰城了，化名辛西亞，在蘇俄駐冰城領事館工作……”山本敏繼續道。
“山本主任，有話直說，別繞彎子。”周森一抬頭，把快子擱在搪瓷碗邊上。
“好，那我就直說了。”山本敏道，“奉秦彥將軍 秦彥將軍密令，由我來協助你完成接觸并策反娜塔莎的任務，代號：‘森’工作。”
“什么意思，居然以我的名字起了個代號？”周森眉頭一皺，這過分了吧。
“我們覺得這個任務必須且只有你能夠完成，所以，偷懶了一下，就用你的名字取了個代號，這也挺合適的。”
“你怎么不用你的名字呢？”周森懟了一句。
“你的任務，用我的名字，這不是搶你的功勞，這怎么能行呢。”山本敏嘿嘿一笑，“你要是不喜歡，換一個也無妨，我無所謂的。”
“算了，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周森沒打算在這種小事上跟對方扯皮。
“根據情報和我們調查，這個是娜塔莎化名辛西亞，在蘇俄駐冰城總領事館擔任領事館的保健醫生，她吃住都在領事館內，即便是外出，也都有人陪同，而且，她的出行不規律，我們很難掌握她的確切行蹤，自去年的‘春明’照相館事件，蘇俄總領事館在對自身通訊和人員安全方面進行了加強，你過去所在的南崗警署特務科特高股專門負責領對蘇俄領事館的監視和跟蹤，情況你比我更清楚一些。”
“我在南崗警署特高股就是掛個職，實際并不管事兒，而且我回來后，也沒回去任職，直接調到警察廳，所以，我還不太清楚內情。”周森搖頭道。
“這個不要緊，反正，這次任務，也是需要他們配合的，到時候，你自然會看到相關資料。”山本敏說道，“現在問題的關鍵是，如何安排你們見面，彼此取得第一次聯系。”
“山本主任有什么好的想法嗎？”
“我想知道的是，如果娜塔莎與你相見，她會不會告發你？”山本敏問道。
“告發我做什么，她的處境，最好是見到我也當做不認識，否則，她自己就會有麻煩。”周森說道。
“沒錯，站在她的立場上，一旦告發你，就等于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而蘇俄國內知道消息，一定會要求她回國的。”
“山本主任，你想過沒有，庇護娜塔莎的人把她安排來冰城，這說明什么？”周森反問道，“領事館肯定有人知道她的身份，會給她提供幫助，她告發和不告發都沒有問題，只要是向那個知道她身份的人說就行了。”
“那會是誰呢？”
“這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她背后的人。”
“好吧，我的任務，就是安排你們見面，至于后面如何，得看你們見面后談的情況。”山本敏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
“山本主任打算如何安排呢？”
“馬上就是滿洲國傳統節日春節到了，我們就以這個名義，讓冰城市政府邀請各國住冰城領事館的人員，舉辦一次聯歡舞會，安排在馬迭爾賓館，到時候，我們會提一個小小的要求，希望各個領事館會派人登臺表演一個節目，娜塔莎是領事館的保健醫生，不涉及機密，而且能歌善舞，我想到時候，登臺表演的人當中一定會有她的。”山本敏說道。
“這恐怕無法保證吧，萬一他們不打算派娜塔莎參加呢？”周森反問一聲。
“這個確實無法保證，但這是一個機會。”
“就為了制造我跟娜塔莎的一次意外見面的機會，你們搞出這么大排場？”
“也不完全是為了你的任務，其實搞這個聯歡舞會，也可以彼此交流和融洽關系，政治意義也很重大，你的任務只是捎帶而已。”山本敏身體往后靠了一下椅背說道。
“那我該以什么身份參加呢，畢竟我跟這個聯歡舞會沒有絲毫搭上邊的關系。”周森問道，“我若是出現的話，那必然是一個刻意的安排。”
“所以，你得有一個合適的身份。”山本敏說道。
“那我以什么身份去呢？”
“警察廳不時有外事科嘛，只要把你調入外事科，一切問題就都解決了。”山本敏說道。
周森一愣，還有這種好事兒，自己若是調去外事科，那就不用在特務科待了。
但是調去外事科，那肯定秋山之助罩不了自己了，但也不用絞盡腦汁的去擺脫那些“反滿抗日”的桉子了，不管是親手抓人還是判定罪名，雖然他不是真的想，可總有一種負罪感。
去了外事科，這些事兒，他就不用管了。
外事科管的那都是外國人事情，包括出入境管理，證件審核發放還有一部分涉外的違法犯罪的桉子。（一般不會直接交給外事科辦桉，最多就是協調犯桉所在領事館的工作。）
“那我這是借調，還是直接調去外事科？”周森問清楚了，別只是借調，人事關系還在特務科，那意義就不大了。
“周桑是想離開特務科嗎？”
這話問的，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坑了，這山本敏夠壞的，他調來特務科是澀谷三郎下的令，若是他現在說自己想調離，那不是表示自己對這個調動不滿意嗎？
這要是傳到澀谷三郎耳朵里，他會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