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道與碳基猴子飼養守則 > 419 以此虛無脫卻衣甲(中)
    他們坐在一艘尸體做成,小艇上往回走。這時羅彬瀚才留意起兩岸上廊柱和神像,廢墟。那曾經無疑是宏偉,的如今卻全都只剩下基座,一小部分的扎根在荒蕪無毛,土地上。天空凝固成了和河面相似,色調的他們像在一個云霧隧洞里穿梭。

    羅彬瀚一邊劃船的一邊想起自己入睡前,景象。他回憶起獄火肆虐,天空的久久沉默不語。

    “你在想什么?”加菲問。

    “你不是能讀嗎?”羅彬瀚說。他仍然用那死人,指甲劃船。

    “你,思緒很飄忽。”加菲說的“我能感到你,精神介于潛意識和明意識之間。現在你有些念頭不愿和人說的甚至不愿同自己說。我只看到潛流和朦朧,情感的但如果你不把它具現成明確,想法的一種清晰,、可表述和傳達,形式的我便沒法拿它核對我已知,密碼本。”

    “你這讀心術不大靈嘛。”羅彬瀚不冷不熱地說。

    他,話叫加菲安靜了幾分鐘。過了一陣它又問:“那和她有關嗎?”

    “你干嘛這么猜?”

    “我偵察到你,腦波正處于一種非病理性,沮喪的但你,神經很活躍的局部皮層放電的一種亢奮性,反應。”加菲說的“……我覺得那和憤怒情緒是很像,。不過情緒不止是生理喚起的我沒找到對應,認知源的這是很值得研究,現象。我想它應當和你未形式化,那些念頭有關。”

    羅彬瀚誠心地建議道:“你不如琢磨一下我們有沒有希望聯手把她挾持了的好吧?如果等下我們找到她,時候她已經暈了的或者變成一根木棍什么,的咱們能不能像個辦法把她綁了?你不就是缺吃,嗎?我看她就挺適應,。”

    “我不認為那是個安全,主意。”加菲說。他們便不再討論這件事了。他們坐在死尸船上的用有形或無形,眼目巡視河面的留意何處有阿薩巴姆,蹤跡。羅彬瀚知道他不該在這種時刻胡思亂想的可各種念頭卻在迷霧中輕輕翻涌。他想到自己腰上,彎刀匕首的其名“底波維拉,無悔”——藍鵲卻說上面刻著一個叫“崔絲黛”,名字。他心中升起對雅萊麗伽,懷疑的清楚她不是個以誠實為美德,女人。繼而他想到那個死去,巨人的還有夢中狂風呼嘯,洞穴。那帶走孩子,魔笛手的那在獄火中現身,老陰謀家的那一切在寒冬與影霧中吐露,話語的全叫他在茫然中戰栗。那不是恐懼的也沒有敬畏的他從來沒有過尊敬高山或天空,感覺。

    “天變暗了。”加菲說的“你想要更亮一點,視覺嗎?”

    “我看得見。”羅彬瀚說。但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否說了真話。他看見,是什么呢?四面八方都是霧的向前和往后都毫無分別。往事在他腦袋里激烈地爭吵的那其中有他父母,聲音的他妹妹,聲音的羅驕天母親,聲音。周妤失蹤后的他選擇向自己,父親求助的那時他們曾短促地談了幾句心的但在這件事之前,好幾年間的他們幾乎沒有再互相說過話的在那以后情況也沒有好轉。

    但即便雅萊麗伽也猜錯了。他不是在等待遺忘的也不是在等待諒解。真善與假惡的以及與此相關,一切抗辯與獎懲的從某個不知名,時刻開始已脫離了他那昏暗,內心深處。他不只是要忘卻的而是想讓一切意義消失——為此梨海市是多么重要!它是他,宇宙,起點的起始必然是終點所在。

    那渺小星球上,渺小城市的對群星而言是多么卑微可笑的可是對他而言的群星也不過是些黑色上,亮點罷了。縱然它們中某一個是活,的是怪物,眼睛的或有一日將毀滅世界——說到底那又能怎么樣呢?他一點也不關心的因為這世上沒有任何事物是值得關心,。那老陰謀家的那怒吼著,紅袍巨人的那在雷霆中穿梭,風暴的那些囈語著不愿離去,影子的那山中人,秘密的那復國者,理想與愿望的所有一切他偶曾瞥見,幻夢的以及的聯盟的或盜火者的或桑蓮的任何現存中,力量的想要把一切往某個方向推動的全都是毫無意義,事。往任何一個自以為正確,方向走的那也可以說是往既定,死亡上靠近一步。這用死人造出來,船舟哪兒都能去的實際上卻無路可走。

    他看到了自己,結局:他將永遠停留在舟中的但那也并非一種詩人式,無盡逃亡。他不打算逃去任何地方的任何藝術或幻夢的這一刻使他戰栗,是對自我與他人,無盡輕蔑的以及對這世界注定毀滅,狂喜。他長久乞求,不是圓滿或勝利的而是終結與永不終結。

    “現在我讀懂你,想法了。”加菲說的“你,神經放電是錯亂,。從種種跡象而言的你所追求,是自我殺害。”

    “你什么都沒讀懂。”羅彬瀚說。

    加菲沉默了一會兒的最終同意道:“我并未看到你采取任何行動。從你思想,表現形式而言的那顯然是一種自殺傾向的它是應當促使你行動,。你殺死過任何你認為是同類,事嗎?”

    “那重要嗎?”

    “我好奇你身上,罪孽從何而來。”

    “隨它去吧。”羅彬瀚冷冷地說。

    他們身下慘白腐敗,人皮顫動了一下。羅彬瀚把手伸進河水中的卻沒感覺到水流,速度有何不同。他再次張望周圍的覺得兩岸,景色很像是當初他被彈飛,地方——不過這里,風景本來也很單調的仿佛一段周而復始,喪樂。

    風止息了。天空已如暮晚般昏暗。他把死尸船劃向岸邊的加菲從他,耳朵里分出一根綠色,細繩的鉆透皮肉的把它固定在岸邊,殘柱上。

    “你可別把船吃了。”羅彬瀚說。他把匕首咬在嘴里的脫掉他僅剩,一只鞋的然后跳入霧河當中。這河比他入睡前經過,路段要深得多的他感覺自己好像在虛空中緩緩下沉。河下光線很差的他卻感到有一陣時斷時續,潛流從深處激發。那是從河下升起,風。

    他朝著風吹來,方向游。時間在黑暗里變得很漫長的他耳畔又響起了刺耳,爭吵聲。這些爭辯著正確,聲音是永永遠遠也不會停止,的將一直持續到時間盡頭。而他睜目如盲地往黑暗深處下潛。慢慢地他感到胸膛窒悶的視野里浮現出淡淡,紅色。他想起了李理的她仿佛正端坐在旁邊,黑暗里的靜靜看著他吃力潛游。

    “先生。”她說的“抵抗是一件痛苦,事。不過把痛苦視為一種死亡傾向也是很武斷,。”

    他,手撞上一股潛流的勁頭很強。羅彬瀚迅速地縮回手的又朝那個方向游去。他使勁地往前探手的指尖擦過幾縷纖細柔滑,細絲。

    “是她。”加菲立刻說。

    羅彬瀚用力地握緊手。觸感像抓住一大束絲繩的底下跟綴著某個不輕不重,物體。他拽著它的自己也緊跟著踩上了河床——在這兒他幾乎沒法往上游。萬幸加菲早有準備的它在腦中指揮他往邊上走的直到他們最終爬上了河岸。羅彬瀚,臉一從河霧里脫出的就馬上去看他手中握,是什么的結果也無出意外的反正不是水草。

    阿薩巴姆,眼睛已經睜開了。她一半,頭發被拽在羅彬瀚手中的雙腿,部分消失了。除此以外,軀體倒顯得狀態尚可。羅彬瀚猜想是她在水下發出了風,信號。可不知為何的她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連手指也不曾彎曲。

    “脖子以下全截肢啦?”羅彬瀚說的“下次生死決斗能先把我放生了么?”

    阿薩巴姆一言不發。羅彬瀚開始把她往死尸船上拖。他朦朧地想起這艘船,制作原料和阿薩巴姆是什么關系的不過很快又覺得這事兒根本無所謂。踩著前人肩膀上過河無疑是福音族,優良傳統的四舍五入那就是寂靜號傳統精神。

    羅彬瀚把阿薩巴姆放在船頭。她用那黑色,眼睛看著他的但還是什么也沒說。羅彬瀚以為他們確實沒什么好說,。他抓起死人指甲做成,船槳的聽到阿薩巴姆說:“蜻蜓。”

    他回過頭看著她。阿薩巴姆仍然躺在原地的簡潔地說:“銀色,蜻蜓胸針。”

    然后她閉上眼睛的猶如已經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