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吳駒抵達弟子宿舍后,火勢已經逐漸被撲滅,僅剩零星幾團小火和點點火星。
為了降溫和防止復燃,幾隊年輕力壯的弟子正在向廢墟中澆水。
這里原本有數處弟子所居的宿舍,而今只剩下一堆斷壁殘垣,燒焦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
數百位弟子聚集在空地上,現場有些嘈雜。
吳駒的到來引來了陣陣側目。
“弟子見過吳師。”
眾弟子行禮。
“免禮。”吳駒抬手制止。
他環視場中,發現絕大多數弟子都是前來圍觀的,只有少數面帶黑灰,現場雖然一片狼藉,但粗略估計損失不會很大。
畢竟宿舍燒了可以重建,只要人沒事就行。
“什么情況?”吳駒拉來一個指揮救火的人問道
“稟吳師,燒毀四處弟子宿舍,損失的大多是些弟子的私人物品,無法統計,傷者若干,有一人死亡。”那人答道。
“起火的原因是什么?”
“暫未確定,粗略估計是燭臺傾翻。”
“燭臺傾翻?”
吳駒抬眼看著他,質問道:“燭臺傾翻能有這么大的火勢?燭臺傾翻無一人事先察覺?”
“這……”
那人有些遲疑,顯然他都不是很相信燭臺傾翻這個說法。
吳駒看出他并不知實情,也就不再追問。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場大火恐怕是有人蓄意縱之。
“遇難的那人何在?帶我前去看看。”吳駒說。
“是。”
那人點點頭,在前面帶路。
一行人來到另一頭。
空地上躺著一具尸體,上半身包括面部被燒得焦黑是,依稀能從一些特征辨認是個男性。
身上衣物已經被燒毀大半,用一塊白布遮住了腹部以下,露出上半身和兩條腿。
吳駒看到這具尸體的第一時間就皺起了眉頭。
因為他發現尸體的腿上竟然有尸斑?
吳駒對尸斑的了解全部靠穿越前看的那些個刑偵小說、電視劇。
但這些淺薄的知識關鍵時候也能頂頂場面。
據吳駒所知,尸斑是在人死后血液停止流動時沉積形成的,一般情況下應該形成于人死后二到四小時左右。
從大火開始到現在,滿打滿算不過一個半小時吧?
他立馬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但不對啊!
就算是陰謀,也不該出現這么拙劣的破綻啊。
要知道,春秋戰國雖然對尸體非常敬畏,但不代表他們沒研究過。
解剖固然不至于,但尸斑這種浮于表面的東西已經被人總結出了一套規律。
尤其在醫家這種醫者云集的地方,對尸斑有所了解的人太多了,那就更不應該犯這種低級錯誤。
“死者乃是何人?”吳駒問道。
“邱磊,一個普通弟子。”
“邱磊???”吳駒皺眉。
“您給他做過手術。”
“有印象。”吳駒點點頭。
邱磊是個腫瘤患者,但區別于青盧子,他是惡性腫瘤,或者干脆就是稱之為癌癥,而且是晚期,已經藥石難醫了。
吳駒也找不到辦法治愈,所以只能用手術為主,湯藥輔助的方法為其盡可能的遏制癌癥,延長壽命,效果還算不錯。
“邱磊?”
吳駒看著這具面部和上半身被燒焦的尸體,微微瞇起眼睛。
這時,一個鷹鉤鼻的中年男人撥開人群走了出來,正是執事張森。
醫家有七國分部,每個分部都是一位長老加三位執事的組合,合計七位長老和二十一位執事,張森身為燕國執事,乃是燕國長老紀敢的親信。
張森負手信步前來,一句一頓的說道:
“邱磊,年二十六,普通弟子,經我們鑒定,他并非死于火災,他的腹部傷口已經潰爛,他是死于您所謂的術后感染。”
許多圍觀弟子聽到張森的話,并不驚訝,這表示著尸體死于術后感染的事情已經傳開了。
對吳駒非常不利。
當然,跟著吳駒過來的人中還是有許多面露驚色。
“這豈不是說邱磊是死于術后感染?”
“不會吧,吳師至今還從未失手過啊。”
聽到張森的話和議論聲,吳駒臉色剎那間陰沉下來。
原來他們打的這個主意。
吳駒蹲下來,查看了尸體腹部的傷口。
術后的創口確實已經潰爛,但吳駒非常確定邱磊絕不會死于術后感染。
這不僅是對他自己醫術的自信,也是對鄧磊病情的把握。
這么說吧,死于癌癥的概率都比死于術后感染高。
“您不向弟子們解釋一下嗎?”張森皮笑肉不笑。
吳駒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他站起來,撣了撣手,冷眼看著張森,問:“你剛才行禮了嗎?”
“什么?”
“我說,你剛才行禮了嗎?”吳駒加重語氣,目光如炬。
那雙眸子里冷意畢露,直視著張森,令他心頭顫栗,下意識躲閃目光。
這一刻,張森氣勢上是完完全全的被吳駒壓制住了。
但四周有上百雙眼睛都在盯著自己,張森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算了,行個禮算什么,到頭來還不是要栽到我手上。
張森心中冷笑,不情不愿的俯身一拜:“參見魁首。”
再起身時,發現吳駒早已將頭轉向一邊去了,壓根就沒打算理他。
張森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憤恨。
現在這么囂張,我看你怎么收場!
“僅憑一個潰爛的傷口和尸斑,就能證明他是術后感染致死?且不說此人是不是邱磊都難說吧?”吳駒說。
“那當然不是。”
張森招了招手,人群中走出一個面帶黑灰的醫家弟子。
“這位是邱磊的同窗好友,他可以證實眼前這具尸體就是邱磊,并且邱磊的死因并非火災。”張森說。
吳駒看向那人。
那人咽了口口水,說道:“確實是這樣,中午的時候我和幾位師兄弟還見過邱磊一面,當時他就已經蜷縮在床上了,問他什么他也不說。”
“后來我下山了一趟,回來時正巧看見火勢蔓延,我就趕緊沖進去把邱磊救出來,結果發現他已經沒呼吸了。”
尸斑、潰爛的傷口、目擊者……
人證物證俱在了。
場中霎時間靜的只剩風聲。
“吳師你看?這總要給弟子們一個交代啊。”
張森攤了攤手,臉上扯出虛偽的笑容。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是貼過來的,說話聲音卻一點都不小,明擺著是故意說給在場的弟子聽的。
吳駒理都不理他。
越是處境危險,越要保持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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