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有林是傻子嗎？
當然不是。
若他是傻子的話。
李承乾怎會讓他做自己那么多年的假想敵呢？
在李承乾做完部署之后，僅僅是思索了片刻，他便已經看出了李承乾的目的。
無外乎是讓自己先率領大部隊后撤，在后面建設防線。
而若敵軍看見己方后撤，必然追擊。
在雙方的武器明顯不在一個水平上時，自己還落入劣勢遭受敵人追擊，必然是要出大事兒的。
不說全軍上下的士氣都會崩潰。
但以當下西突厥這種零散不團結的情況來說。
勢必要有人會生出一些其他的想法了。
而有時候，趙有林也不得不對李承乾的這種心性說聲服。
當下都是什么時候了？
他所面對的敵人，可是足足有近五十萬啊。
可他卻能將這事兒說的如此輕描淡寫，甚至聽起來就跟開完笑一樣。
一時間，趙有林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
而見他那模樣，李承乾笑了。
他上前拍了拍趙有林的肩膀，道：“行了，你就別在這傷春悲秋了。”
“有什么話，等這一仗打完了再說。”
“你現在的任務是帶著大家伙后撤，順勢建設新的防線。”
說到這，李承乾特意叮囑道：“切記，防御陣線建設的不要太密集，但也分散。”
“密集了，你會遭遇敵人覆蓋式的打擊。”
“分散了，你又無法集結部眾。”
“而這事兒，本應該是我來做的。”
“但沒辦法，當下我們的時間不多，而我也要留下來跟兄弟們一起。”
“所以……”
李承乾挑著嘴角笑了笑道：“接下來，你沒問題的吧？”
“當然沒有。”
趙有林重新煥發了往日的傲氣。
“別忘了，當初我也是贏過你的。”
“這盎撒人是什么東西？我豈會將他們放在眼中？”
他直看著李承乾道：“再者，如何構造防御陣線乃是行軍打仗的基礎，我怎會連這點本事都沒有？”
“行行行。”
“看你還有心情吹牛，我也就安心了。”
李承乾胡亂擺手道：“趕緊滾蛋吧，我最多只能為你們爭取一日的時間。”
“一日后我也得放棄這塊陣地，隨之后撤，你可得抓緊時間才行。”
“放心吧。”
趙有林深深地看了眼李承乾，嘴角蠕動了一下。
但最后，他還是將本要脫口而出的話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待到趙有林領著一眾人走后。
李承乾也邁步走出了營帳。
他抬眼望向南方的山巒。
他知道，敵人就在那邊。
他也知道，只要自己這邊有動作，敵人就會立馬采取攻勢。
李承乾怔怔的望著前方，隨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笑了。
只不過這笑容卻異常的苦澀。
“沒想到，我還是慢了別人一步……”
他本以為自己的一番操作，已經能讓大唐變得足夠好了，變得足夠強大了。
但跟別人相比，好像還是慢了那么些許。
而這時候，劉啟也走到了他的身旁。
“殿下，大家都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準備好了。”
劉啟抿了抿嘴，略顯為難道：“不過，末將還是有些不解，殿下您為何要幫突厥人斷后，他們可都是……”
他們可都是己方昔日的敵人啊。
在往昔時，不知有多少涼州男兒死在了與西突厥的交戰當中。
更不知有多少家庭因為西突厥的入侵而支離破碎。
可現在，他們卻要用自己的生命，為西突厥爭取時間。
饒是劉啟對李承乾忠誠之至。
但他卻也無法理解李承乾這樣的行為。
而李承乾能說什么呢？
“若是能活著，誰想死呢？”
“若是能手刃仇人，誰會讓仇人活著呢？”
“可凡事不得講究個大笑，講究個格局嗎？”、
他輕嘆口氣道：“若今時今日，西突厥的軍兵被擊潰，來日與盎撒人血戰的就是我們大唐的子民。”
“若是今時今日，西突厥被盎撒人消滅，來日戰火就將在我們大唐的土地上燃燒。”
李承乾回頭看向劉啟，道：“你當了這么久的將軍，難道還不理解舍得二字的含義嗎？”
舍，得二字，便是人生的終極。
若一個人不知道自己該舍什么，又該得什么，那這個人一輩子都不會長大。
而今時今日的這場戰爭，舍的是什么呢？
是信仰嗎？
還是民族骨血？
亦或者是兄弟之情？同胞之情？
或許，都有吧。
如劉啟所說，他讓自己的兄弟為昔日的死敵斷后，這說是不仁不義都不為過。
但比起整個大唐。
比起涼州，乃至是整個隴右道數百近千萬的百姓能安居樂業，他李承乾就得不仁不義，就得對不起自己的兄弟。
就得對不起那些，昔日里與他一起浴血奮戰的人。
他沒得選。
因為他現在是大唐太子。
再也不是那個可以肆意妄為，可以為了家中婢女就大開殺戒的秦王了……
而聽聞這番話，劉啟也是終于明白了李承乾的心思。
說到底，還是兩個人站的高度不同，所以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
他看的是兄弟，看的是情意，而李承乾看的則是整個大唐。
而也就在李承乾與劉啟說著這些時,西突厥一方已然在趙有林的命令下開拔后撤。
時間不長，便有探子跑到了李承乾的身邊稟報：“殿下，盎撒軍開始行動了。”
聽見這話，李承乾并沒有四好意外。
只要是個有腦子的將領，在得知敵軍后撤時都會采取行動。
不說發起總共，總歸也會試探著進攻一下。
若能占據優勢便繼續追擊下去。
若不能，就穩住局勢，逐步推進。
“他們的裝備情況怎么樣？你可看見了？”
李承乾思索片刻后，隨即問道：“火槍是什么樣的，火炮又是什么樣的？”
“這個……”
那探子略微思索了一下，隨即道：“他們手中的武器很像之前與倭國打仗時，您分發給乾字營兄弟那種的。”
“而他們的火炮，看上去要比我們的沉重很多……”
聽見這話，李承乾微微愣了愣。
隨之，他也是笑了。
這樣看來，對方的科技好似也沒領先自己多少。
甚至在某些地方，自己好像還能領先他們一些。
李承乾瞇了瞇眼，隨之對身旁的劉啟道：“去通知陳福寬，讓他向前推進五百步。”
“如若遭遇大規模打擊，就立馬給我撤回來！”
因為他是初來戰場，暫時還沒有見過盎撒軍。
而憑借探子的只言片語，他無法確定，盎撒的隊伍究竟發展到了那種地步。
至于對方的火力如何，那就真得是試試才知道了。
而聽聞李承乾的命令，劉啟也沒半點遲疑，當下便去傳令。
時間不長，早已列好戰陣等待的陳福寬一眾，便開始順著緩坡緩緩向北推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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