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大魏芳華 > 第五百六十九章 活著足已
  之前十一月初、洛陽剛收到捷報不久,皇太后殿下便已遣使南下揚州,詔令嘉獎有功將士,并運去了一批絹布、作為皇室的賞賜。

  淮南前線迎接過朝廷使者,便把絹布給分了,這批東西主要分給受傷的將士。

  陣亡殘疾將士家眷的撫恤,將由國庫與大將軍府調撥;論功行賞另算,除了來源國庫,還有因勝仗搶劫得到的財貨。大將軍食邑已超過萬戶,但據說大將軍的生活并不奢靡,大多財貨都分給了傷亡將士的家眷。但也有人暗地里說,此乃大將軍邀買人心之舉。

  阿莠與同伴都分到了幾匹絹。他們帶著財物先走,乘坐馬車騾車沿潁水北上,已于臘月間路過了樂嘉城。

  此時豫州下起了小雪,空中雪花飄蕩,地上鋪上了一層積雪,連樹梢亦已銀裝素裹。車隊到達汝陽東部時,兩人就要道別了。

  同伴家的屯田在潁陰,要繼續沿潁水道路北上。阿莠家則在郟縣,從這里就要分路,沿著討虜渠、循汝水道路北上。

  本來以為肚子上挨刀的同伴會死,沒想到他命大,隨軍郎中與役夫照料得也挺好,同伴居然活了過來。他的傷口縫合后沒有化膿,更未長蛆,只是發了幾天高燒差點死了、之后就有所好轉。

  兩人同屬洛陽中軍,但不在一個營。此番一別,將來便不容易再相見了。養傷相處了多日,分別時阿莠還有點傷感,卻又帶著高興。同伴言及惜別之話,阿莠只說了一句:知道汝還活著足已。

  阿莠的處境也不算壞,郎中說他的腿骨能長好,過段時間還能回軍營。

  臘月中旬,阿莠所在的車隊在郟縣停靠,他被人扶了下去。然后士家軍屯里的人趕著牛車來了,把他接回了本屯。

  牛車沿著泥污的土路,在一望無際的雪地上走了良久,當北面出現了起伏的地勢時,阿莠便知道快到家了。

  果然村莊映入了眼簾,即便周圍白雪皚皚,掩蓋了許多風景,但村子里的道路、自家的房屋仍然讓阿莠感覺十分熟悉親切。只因天氣寒冷,人們都在屋子里,周圍便顯得十分冷清。

  牛車在蓋著稻草和積雪的土墻院子外、停了下來。車夫將阿莠扶下牛車,默默遞給他木杖,然后又把一捆用粗麻布包著的絹布搬下來。

  阿莠道:“天氣冷,進屋喝碗熱粥。”

  車夫道:“我還得回去復命。”

  阿莠只好點頭:“那好罷。”

  車夫抬頭觀望了一眼院子里升起的炊煙,便揮了一鞭子。阿莠對著重新行駛的牛車道了一聲謝,然后才上去敲院門。

  “嘎吱”一聲,木門打開了,站在院子里的人正是他的小女兒。隨即一聲輕響,女郎手里的木盆掉到了雪地里,喚了一聲:“阿父!”

  阿莠頓時露出笑容,“欸”地應了一聲。

  女兒急忙上來扶住阿莠,哽咽道:“阿父的腿怎么了?”

  阿莠罵咧道:“挨了水賊一棍,不過腿骨能痊愈,養好了還得回營。”

  女兒道:“那也很疼罷?”

  阿莠聽到這里、心中一暖,卻若無其事道:“去把那捆絹抱進去,交給汝娘。”

  說話的聲音吸引了其他家人,很快阿母兄弟等人都出來了,眾人圍著阿莠七嘴八舌地說起了話。

  阿莠在人群里,又轉頭看了女兒一眼。人往往便是這么奇怪,記得在東關時,再回來看看女兒、幾乎成了他的遺愿;但等到真的見到了,又被各種各樣的瑣事分散了注意,反而對曾經最關心的事、不夠重視。

  或許因為處境不同,想法也會不同的。

  但不管怎樣,今年阿莠可以置辦一些酒肉、給家里人趕制新衣裳,高興過一個年了。而別的中軍將士,在除夕之前、多半還回不來。

  ……此次出征,時間比較短。還是因為諸葛恪是個痛快人,自開戰之后、大戰幾天就結束了!但后續諸事花了一些時間,魏軍回到壽春時,已到臘月中旬,今年除夕秦亮又回不去了。

  壽春是淮南最重要的大城,也是囤糧據點,各種物資都比較充足。王飛梟沒有親自參加慶功宴,但安排屬官籌集了大量酒肉,在壽春犒軍。秦亮呆不了幾天,也將班師回朝。

  秦亮佩戴的那把寶劍,二叔王飛梟果然早就認出來了。之前因為大戰在即,沒顧得上談論這樣的小事。如今淮南之戰結束,大伙回到壽春,才有心情從小事開始閑聊。

  王飛梟也猜出,劍是令君給的。于是秦亮轉述令君的問候,兩人談論了許久往事。

  從當年舊事、談到了今年夏秋時的逍遙津之戰,王飛梟難免又有幾多感慨。人們放松下來的時候,談論的內容很容易偏題,東拉西扯不只局限于某一個話題。

  淮南的臘月氣溫也低,外面風雪交加,屋子里燒著爐火。王飛梟又穿上了麻布喪服,喝著茶水;秦亮則喝酒,黃酒都已溫過幾遍。普通的黃酒,冷飲時的醬油味確實很明顯,不太好喝。

  談到逍遙津之戰,王飛梟提到了一個人,名叫簡培、曾是馬茂在鐘離縣令任上征辟的掾屬。

  秦亮不禁問道:“簡培知道馬茂的身份嗎?”

  王飛梟顯然沒管那么細致,愣了一下道:“我倒是沒問。不過馬茂在東吳已有好幾年,至今沒被查出來,簡培應該沒說出去。”

  二叔沉吟片刻又道,“他好像是某縣的弓馬長,逍遙津之役時,也算是立了功。我給他升個官、免得他心懷不滿,大概就沒事了。”

  剛才聽到、那簡培建議試探火力與陷阱的事,秦亮一時興起,便說想見簡培一面。正好追隨揚州軍的各路人馬,此時都在壽春,王飛梟遂派人去叫來都督府。

  沒過多久,一個面闊中年漢子便來到了房門口,恭敬地見禮道:“仆拜見王都督!”聽得出來,他的聲音有點發顫,緊張而憿動。

  王飛梟道:“進來說話。”接著引薦道,“大將軍正在此間。”

  簡培忙深揖道:“仆不識大將軍,請大將軍恕罪。”

  秦亮簡單地說了一句:“現在認識了,坐罷。”

  簡培道了一聲謝,欠身跪坐在木案下方。秦亮倒了一爵黃酒,把酒爵向前一推,簡培急忙雙手扶住。

  秦亮直接問道:“汝知馬茂叛洮東吳之事?”

  簡培道:“仆原先是馬縣令掾屬,知道此事。”

  秦亮又問:“知道他為何要去東吳嗎?”

  簡培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說道:“馬縣令只是告知,他要去東吳了,叫仆來壽春另尋出路。”

  秦亮聽這個說法,立刻覺得、簡培應該猜到了一些內情,但沒有說出去。秦亮觀察簡培時,簡培也抬頭看了一眼,觸及到秦亮的目光、他立刻又垂目看著酒爵。

  秦亮向王飛梟轉過頭,笑道:“簡培沒有趕著來揚州都督府告密,還算對得起辟主了。”

  王飛梟笑稱:“仲明言之有理。”

  秦亮淡然道:“二叔可愿把人讓給我?”

  不過是個馬弓長,如果王飛梟在乎、早就用了,果然王飛梟大方地說道:“仲明用得上的人,只管帶走。”

  秦亮轉頭道:“卿愿意來大將軍府、做馬軍部曲督嗎?”

  簡培立刻頓首道:“既得大將軍賞識,仆愿效犬馬之勞!肝腦涂地,在所不辭。”

  秦亮好言道:“卿先回去準備行程,過兩日隨大軍回洛陽。可以把家眷也帶上,大將軍府內外有很多房屋。”

  簡培拜道:“仆遵大將軍之令。”接著端起那爵酒一飲而盡,又向王飛梟揖道,“仆請告退。”

  王飛梟又坐了一會,也告辭離開了。

  大概因為簡培的緣故,秦亮又想起了在東吳的馬茂。他隨即把隱慈召進庭院,問道:“之前在樂嘉城,我們曾提起,在徐州山陽池設置據點,卿辦妥了嗎?”

  隱慈拱手道:“回大將軍,仆已在湖中島上安排了人,并定期從中瀆水運送補給。回來的人說,那小島周圍全是蘆葦,方圓百里寥無人煙,十分隱蔽。若非事先知道此地,很難被人發現。”

  秦亮點頭道:“甚好,馬茂有消息嗎?”

  隱慈道:“暫且沒有。”

  秦亮沉吟道:“果不出所料,我們給他安排好退路,他反而沒有輕易放棄。他只是想確認、大將軍府值得他冒險賣命而已。”

  隱慈揖道:“大將軍待人以誠,人必以命相報。”

  秦亮不置可否,但覺得馬茂還是可以的。

  馬茂自身起碼有些見識才干,才能混到東吳士族之間,同時為人謹慎、方可長期不被發現。最主要的是,從馬茂送回來的密信內容看,他應該有心投靠秦亮。畢竟當初用他的王凌,此時已經死了,轉投門面不是非得王凌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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