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大月謠 > 第七十四章 流水
  什么?

  一石擊破千層浪,在場一片嘩然。

  陳子楚瞳孔一縮,猛地看向姬嘉樹,卻發現素來沉靜的友人忽然開口,“不對。”

  的確是不對,陳子楚本能就覺得不對。許義山不可能做這種事。下一刻像是在響應他的心聲,高臺上許義山在一片嘩然中看著嬴抱月靜靜開口。

  “我沒有教過你。”

  少年握緊手中斷水劍,看向臺下神情復雜的震山先生,一字一頓道,“我沒有教過任何人。”

  震山先生點了點頭,表示相信弟子的人品。

  “這女人說什么呢?”

  “許義山這憨子也不可能外泄劍法吧,這可是欺師滅祖的死罪……”

  “一個女人居然會四大劍派的劍法,她莫不是從寧古塔里逃出來的?”

  “西戎挑撥離間的奸細?”

  觀星臺下頓時騰起騷動,且議論越來越往危險的方向傾斜。更糟糕的是陳子楚看到有幾位眼熟的師長悄悄在人群后隱去,讓他心中感覺越發不妙,而這事太匪夷所思連陳子楚都想不通,連他心中都難免懷疑。

  若不是知道這女子真實身份……不正因為知道這女子身份,陳子楚卻更加懷疑,這個人難道真的是西戎的……

  人們面對未知的事物,就會各種猜測,而這些猜測,大都會走向陰暗的地方。

  姬嘉樹握緊雙拳,他不愿這么想的,但他也不明白。

  “該死!”

  “她一定是寧古塔的余孽!是西戎的奸細!”

  議論紛紛,然而就在人們的猜測進入最高潮的時候,那個少女卻神情清淡地開口了。

  陣法并不隔音,之前外圍的惡毒言論那女子聽的清清楚楚,但她面上神情卻絲毫不變。姬嘉樹甚至懷疑她這時才說話就是想多聽些人們的揣測。

  等等,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然而就在姬嘉樹為他莫名其妙的想法愕然時,少女清凌凌的聲音卻在喧鬧的人群中響起。

  嬴抱月看著眼前死死盯著她的許義山,只是笑了笑道。

  “是我沒說好,你的確沒有手把手教過我。”

  外圍的污言穢語一頓。

  許義山本就對謠言不感興趣,他只是想知道這女子為什么污蔑他,為什么會掌握水法劍,他倒要看看這女子如何解釋,卻沒想到她上來如此說。

  “那你……”男人皺緊眉頭,周圍議論再起。

  “什么玩意兒,不是人教的還故意這么說?”

  “嘩眾取寵,給幾分顏色就以為自己能……”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個少女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的確沒教我,”嬴抱月看著許義山笑了笑,“但你讓我看過一次。”

  看過一次。

  臺下陳子楚如遭雷擊。

  他聽到了什么?

  看過……一次?

  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繼懷疑眼睛后,陳子楚開始懷疑耳朵。

  但這是臺下只有陳子楚能聽懂的話。

  這女子這話的意思難道是……許義山曾經在她面前使出過這一招,然后她看到了,她就會了嗎?

  姬嘉樹怔怔站在原地。

  “是這樣么?”他看著面容僵硬的陳子楚不知到底是何種心情,開口問道,“義山他真的……”

  “真的。”陳子楚如夢游般答道,正因他當時也在現場,一切都對上,所以他受到的沖擊不亞于許義山。

  “我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許義山的確施展了水法劍,”陳子楚怔怔開口,“沒錯,就是這招。”

  許義山當時用的那招,就是“落花流水”。

  一切都對的上,但一切卻又對不上。

  正如陳子楚所料,在聽到這句話高臺上許義山的臉色徹底變了,身上真元涌動,猛地劍指嬴抱月開口!

  “不可能!”許義山愕然道,“就算看懂劍法,沒有成百上千次的練習是絕對做不到的!”

  原本木然的少年臉上第一次涌動出如此鮮明的情緒,這情緒里甚至帶著絕望。

  如果這女子的話是真的,那他努力到現在到底是為了什么?他相信已久的信念又到底是什么?

  陳子楚心底狠狠一震,他也相信這世上的真理,也相信這世上沒有一蹴而就的事,水法劍更是四劍派中最強調勤學苦練的,如果這女子想要攪亂這一秩序,那他絕不……

  然而看著面前少年憤怒崩潰,高臺上的少女卻沒有同樣舉劍,也沒有否定許義山的話。

  不是嘲笑,不是輕視,只是平靜地說出事實。

  “你怎么知道我沒有練過成百上千次?”嬴抱月靜靜道。

  “你……”雙眸有些血紅的許義山一怔,臺下的陳子楚和姬嘉樹也怔住了。

  這世上唯一知道真相的男人,在遠處的榆樹上靜靜閉上雙眼。

  “你到底……”許義山握劍的手有一絲顫抖,看著眼前靜靜而立的少女,“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從第一次見到你的,那個晚上。”嬴抱月道。

  遠處大榆樹上趙光渾身一震,猛地看向身邊的李稷,“二哥,你……”

  “十四天,”李稷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靜靜道,“她練了十四天。”

  趙光想好的話沒說出口,換了句話,少年干干一笑,“二哥,你還是……那么精確。”

  知道也太精確了吧!

  他真的一直在自己身邊么?

  “二哥,”趙光吞咽了一下艱難問道,“你早就知道?”

  李稷點頭,“嗯,我知道。”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趙光愕然問道,這人到底是怎么發現的?

  “那個晚上,你不是和我一起看到她練劍的么?”李稷靜靜道,“草叢里,有水珠。”

  他看到了。便知道了。

  那不是自然生成的,是在那少女揮劍后產生的,她那個時候劍法都沒成型,但李稷還是察覺到了。

  雖然很細小,但那的確是屬于那個少女的水珠,她一劍一劍,一劍一劍的重復,一劍一劍的跌倒,從十幾顆水珠開始,走到今天。

  直到練成之前,那女子沒有在人面前使用過一次,哪怕之前被逼入絕境,都隱藏至今。

  凝結著她的汗水甚至是血水的一劍。

  直到這一刻,終于現世。

  但即便她經過無數次練習,眼前這被揭露出的事實,還是足以震驚世人。

  “只看過一次,就知道怎么去練?”

  陳子楚愕然看著高臺上的少女,像是看著一個怪物。

  四大劍派引以為豪的劍法,她一個都不會。

  但是她看過一次,卻能明白練法,甚至不知對錯就敢去付出上千次的努力,甚至還能成功在實戰中與人對抗?

  陳子楚忽然轉頭看向身邊的姬嘉樹,在看到少年臉上的震驚后,突然一股涼意從后背直沖天靈蓋。

  陳子楚見過很多少年天才,最可怕的天才莫過于他身邊的這個人。

  但哪怕是姬嘉樹都沒有見到過有修行者擁有這樣的才能。

  “可是這世上就是有這樣的人。”

  南楚瀾滄海邊,曬太陽的某位獸神微微抬起頭,對那些不知道在哪的仇人微笑。

  “以為奪走她的記憶,她就再也無法執劍了嗎?”

  “不知南楚人現在領教到了沒有,”躺在石頭上的騰蛇笑起來,笑容神秘卻有著無盡的自豪和驕傲。

  就算她不記得任何劍法,她也能習得任何劍法。

  在石頭縫里長大的小草,只要有一絲光芒和雨露,都能成為她的養料。

  那是位奇跡般的少女。

  從她誕生開始就受到無數人的壓制。

  但無論遇到任何狂風暴雨,她都能殺出一條血路。

  她會跌倒,她會爬起,她會把一切化為自己的力量。

  這才是那名少女真正的能力。

  那才是少司命林抱月,真正的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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