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大月謠 > 第二百三十三章 兄長
  “安歌……”

  嬴抱月聞言一怔,而一邊的姬清遠說完自己反而也怔住了。

  “真奇怪,”他伸手扶住自己的額頭,“娘她那一天其實和我說了很多話。”

  但他印象最深的卻是這一句。

  那一天,他久違的甚至可以說是第一次和母親聊了很久。

  以前即便來看他和妹妹,母親也只是略略停留,大部分想要傳達的事都是林抱月來做的。

  雖然外面傳言少司命嬴抱月恐怕已遭不測身死魂滅,但他一直記著母親那句“她能看你的時候會來的”,在清安院苦苦等待。

  但那一年那位姐姐一直沒有出現,外面風起云涌他一直十分不安。就在那一年過了大半,他心中不安達到頂點之時,他沒有等來林抱月,卻等來了母親。

  現在想起來的,那一天的母親其實非常反常。

  但當時的他根本沒有足夠的閱歷想太多,只是沉浸在第一次的新奇體驗中。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那么健談的母親,也是第一次從母親的身上感受到了名為血緣和家人的感情與暖意。

  這是第一次,可也是最后一次。

  “母親第一次親自下廚,給我和安歌做了點心,”姬清遠抬起頭,對嬴抱月露出了一個笑容,在嬴抱月的眼中仿佛在哭泣的笑容。

  “不過她做的沒你做的好吃。”姬清遠笑起來,“她自己當時也承認了,廚藝和你差的太遠讓我倆將就一下。”

  當然不管做成什么樣,他和安歌都吃了個精光。

  “她把我和安歌拉到身邊,和我們說了很多她當年在南楚生活時的事,”姬清遠看著嬴抱月,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還提到了撿到你的時候的事。”

  嬴抱月一怔。

  “安歌當時年紀太小,估計很多話都聽不明白。”少年輕聲道,“她也許已經不記得母親和她說了什么。”

  但他記得。

  “母親希望安歌記住,即便不知道長什么樣子也沒關系,但她還有一個姐姐。”姬清遠看著嬴抱月一字一頓道。

  嬴抱月怔怔站在原地。

  “那時我不明白,為什么母親會說不知道長什么樣子也沒關系,”姬清遠看著面前少女攥緊了雙拳。而直到剛剛贏抱月說她其實早已經死了,他才明白。

  在那個時候,他的母親其實就已經知道,年幼的姬安歌這輩子已經不可能再見到他們的那位姐姐。

  “同時母親還向我道歉,”姬清遠凝視著嬴抱月道,“她說她一直都忽略了我們,她也知道外面很多人指責她,既然無法將孩子放在身邊為什么還要生。”

  這也是姬清遠很小的時候藏在心底的吶喊。

  看著別人的父母,他不是沒有這么想過,為什么他和姬安歌要出生?

  他不是不知道母親身處那個位置的不易以及他父母之間地位的對立,但知道不代表他能接受。

  畢竟既然兩人關系如此復雜,那么為什么又要生下他和安歌在這世上飽受質疑?

  “母親告訴我,她當初知道我的存在之時,曾經也想過不要這個孩子,”姬清遠淡淡開口,嬴抱月第一次驚訝地睜大雙眼。

  姬清遠為什么會出生這件事,師父都從未和她說過。當初知道師父有了姬墨的孩子,甚至在不成親的情況下準備生下來時她心情也非常復雜。

  但她沒有問過一句。師父不說,她就不會問,她尊重那個人的選擇。

  “母親說她當然有身為人母不舍得放棄孩子的原因,”姬清遠看著嬴抱月的眼睛,“但還有很重要的原因是,當初曾有一位朋友和她說過一句話。”

  “如果你有什么不測,抱月就會在這世上孤身一人。”

  抱月就會在這世上孤身一人。

  嬴抱月怔怔站在月光下,看著面前說出這句話的少年,而在她耳邊響起的,卻是那個女子的聲音。

  “娘說她雖然很對不起我,但她不舍得讓你如此孤單,想為你至少留下一位親人。”

  一陣夜風,掠過少女耳邊的鬢發。

  嬴抱月被這句話擊中怔怔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姬清遠。

  姬清遠靜靜注視著她,臉上的笑意并沒有淡去。

  母親的各種心情交織在一起,于是就有了他的出生。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可以說是為了眼前這個女子出生的人。

  但就在母親向他坦白的時候,他卻并沒有覺得悲哀。一方面在于他很清楚他的出生當然并不只有這一個原因,另一方面也在于他同樣想要保護母親想要保護的那個人。

  在母親平靜的敘述中,姬清遠也明白了她一直以來對他們如此淡漠的原因。

  當初母親并沒有想到,他和姬安歌都會是天生等階七的修行者,她不想他和妹妹和他們那位姐姐一樣遭受被覬覦和飽受顛沛流離的覆轍,只得將他們送到南楚國師府。

  雖然過往的那么多怨懟不會在一時消失。

  但在母親把一切都和他說開之后,姬清遠反而釋然了。

  他當時剩下的心愿,就只有一個了。

  “我當時唯一想問母親的事,”姬清遠看向嬴抱月,“就只有你的下落。”

  然而那一天,不管他問什么母親都回答了,唯獨這個問題,母親沒有回答。

  “但母親跟我說,無論發生什么,她都會找到你。”姬清遠凝視著嬴抱月的眼睛靜靜道,眼前浮現出那個女子起身離開的背影。

  “好了,我要走了,”那個女子站在清安院的門口最后回過身,看向坐在屋檐下的一對幼小的兒女。

  看著神情懵懂的姬安歌,她笑了笑,目光最后落到年長的兒子身上。

  “我走了。”

  “清遠,安歌就交給你了。”

  姬清遠凝視著嬴抱月的眼睛,說出這句話。

  “這就是母親和我說過的最后一句話。”他靜靜道。

  “走了……”嬴抱月輕聲重復道,指甲扎入掌心之中。

  空氣中彌漫起血腥味,她抬起頭看向天上的明月,像是看著那個在月夜離開清安院的女子的身影。

  聽到這里,知道后來發生了什么的人不會有人不明白,當時的林書白在做什么。

  “清遠,安歌就交給你了。”

  這句話宛如在交代遺言一般。

  姬清遠同樣抬起頭,看向清安院的方向。

  結果就是遺言。

  那一句走了,就是永別。

  “我知道的事情已經說完了,”姬清遠看著嬴抱月道,“結合你當時的記憶,能從里面聽出些什么嗎?”

  嬴抱月并沒有他所說的那些記憶,但從剛剛的話中,她卻得到了一個極為重要的信息。

  那就是。

  那就是七年前,大司命林書白在遭遇不測前。

  “師父她,事先就知道自己可能會死。”嬴抱月靜靜凝視著姬清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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