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和晉國締結盟約的消息迅速傳遍天下。
岳川也不知道是怎么傳播的，反正挺快的。
對于這個消息，岳川并不意外，倒是南郭小院中其他幾位很是驚訝。
孔黑子第一反應就是，要打仗了。
長卿也瞬間醒悟，開春之后，晉楚就要開始爭霸。
“在下所料不差的話，楚國這一次要吃大虧了。”長卿解釋道：“晉楚相爭，列國伐交。晉國扶持吳國，在后方牽制楚國；楚國扶持越國牽制吳國，并交好秦國牽制晉國。”
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關系。
可是晉、楚兩國誰都沒想到，他們的種種扶持行為，最終造就了三個霸主國。
前期的秦國既跟楚國打，也跟晉國打，被打得滿頭包，要不是崤山、函谷關天險，差點被推平。
后面學聰明了，一邊娶楚國的公主，一邊娶晉國的公主，兩邊討好，兩頭通吃。
秦始皇“奮六世之余烈”的家底，其中有那么一部分，就是歷代王后帶來的嫁妝。
龍陽也說道：“上次我們答應晉國所請，與其聯手賑濟楊國災民，晉國又派遣使節，欲與齊國會盟，不知眾位如何如何看待此事？”
大黃想了想，隨即搖頭，懶得去琢磨。
岳川也不打算發表意見。
倒是陪同龍陽出宮散心的龍葵舉起小手，滿臉怯生生的表情。
“我能說嗎？”
眾人同時笑著說：“有何不可？”
龍葵正襟危坐，深吸一口氣。
“姜國與齊國關系親近，往日雖有不睦，但比起楊國菜人鋪，紫霄門在我國的所作所為……”
說這話的時候，龍葵悄悄盯了龍陽一眼，見龍陽沒有什么情緒波動，頓時放下心來。
“紫霄門的行為，確實好上那么一丟丟。”
岳川立刻說道：“不是紫霄門有多好，純粹是同行襯托啊。”
眾人聽到這話，頓時耳目一新。
仔細一想，還真是這個道理。
龍葵點了點頭，接著說道：“晉楚相爭，無論誰輸誰贏，都必然導致中原實力失衡。若楚國勝出，晉國必定大力籠絡我等小國，我國必將繁榮昌盛。”
“反過來，若晉國勝出，勢必要鉗制齊國，以免齊國重新崛起，屆時我姜國便首當其沖，直面霸主威壓，內外交困。”
“所以……我看好晉國，但我不希望晉國勝出。”
說完，龍葵拱手，朝眾人行了一禮。
手掌放下時，面紅耳赤，低著頭不敢直視眾人。
眾人聽到這話，面色各異。
以往都是從天下角度去看爭霸，如果決出一個霸主，勢必能將華夏諸國擰成一股繩，尊王攘夷。
但是龍葵從小國角度剖析，雖然私心甚重，卻也不算錯。
大國爭霸，最多就是丟些臉面，皮外傷。
可同樣的損傷落在小國身上，就是筋斷骨折，一命嗚呼。
楊國就是最好的例子。
姜國能有今天的局面，十分不易，眾人都希望姜國的好日子更長一些，更久一些。
更希望其他國家也能過上姜國的好日子。
龍陽看了一眼南方，嘆道：“楊國正在大興土木，萬國爭霸賽絕還需要三年、五年，甚至更久才能初見雛形。怕是竣工之前，晉楚就已經決出勝負。”
大黃也嘆息道：“若是早十年開始萬國爭霸賽的計劃就好了。”
岳川心中暗道：十年前，姜國還正被楊國壓著打呢，你想去楊國搞拆遷，門都沒有！而且，十年前我剛參加完高考，整天泡在黑網吧里擼啊擼呢。
孔黑子皺著眉頭思考了一下，突然指出問題的核心，“這天下，究竟是有霸主好，還是沒有霸主好呢？”
沒有霸主，列國征伐，禮崩樂壞。
可如果有霸主，霸主也不會真正尊王攘夷，維護禮制，而是鉗制小國，壓榨好處，行順昌逆亡之道。
所以，霸主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呢？
長卿撓了撓頭，“先生此言，又回到人人有權、人人如龍的話題上了，只是將人換成國罷了。”
岳川知道，這種時候又該自己發言了。
“葵公主所擔憂的，是霸主國家借霸權欺凌弱小，踐踏弱國。不過觀晉國舉止，確實一言難盡，我也和葵公主一樣，不希望晉國勝出。”
對岳川而言，天下大一統，就是自己玩完的時候。
大一統國家，不僅是地域上的統一，還是文化上的統一，焚書坑儒、罷黜百家這種事絕非偶然，而是必然。
大一統背景下，宗教界也必須向世俗低頭。
比如歷史上最出名的三武一宗滅佛。
跟這幾個狠人比起來，老楊君的伐壇破廟根本不值一提。
現在，自己還能跟龍陽談笑生風，平起平坐，享受龍陽的吹捧，甚至支使龍陽給自己溫酒，讓龍葵給自己煎茶。
如果換成大一統背景下的帝王，自己怕是得跪在地上三呼萬歲。
雖然自己竭力隱藏身份，開了土地廟、城隍廟、山神廟等馬甲。
可對于大一統帝王來說，這些都是影響皇權的不穩定因素，肯定要受到限制。
而按照王朝慣例，承平三代人后，必有農民起義。
到了那個時候，自己該何去何從？
基于自身利益出發，岳川是反對大一統的，非常反對。
而霸主國，就是大一統的縮影。
于是岳川說道：“天下書同文、字同形、言同音、車同軌、行同倫、民同俗……統一貨幣、斤兩、尺寸……以我們姜國的力量，同樣能做到，又何須霸主？”
龍陽猛然一震，眼睛中精光迸發。
是啊！
這不是自己一直在做的事情嗎？
國相多次向自己描述姜國的霸業，每次都聽得熱血沸騰，可總覺得云里霧中。
而現在聽了岳先生的話，一切的一切都清晰可見、觸手可及！
岳川繼續說道：“諸侯爭霸，爭的是尊王攘夷的大旗，然而爭霸百余年，不見其尊王，亦不見其攘夷。反倒一本《論語》、一篇《馬政》，引得邊地之民組建騎兵，北伐匈奴，根除大患。”
孔黑子渾身一震，手上收不住力，一個精致的酒杯“咔嚓”碎裂。
長卿也眉開眼笑，嘴角高高咧起。
龍陽向岳川拱手，“多謝先生，我悟了！”
孔黑子也由衷感嘆，“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某也悟了！”
長卿叩謝，“在下雖未頓悟，卻也獲益良多，多謝先生教誨！”
岳川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最終目光落在龍葵身上。
其他人都有修為在身，悟一悟很正常，但龍葵是普通人，應該不會吧……
但是看到小丫頭臉上的笑容，岳川心中吶喊：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感謝岳先生，我也學到很多東西，看樣子以后得經常跟隨王兄出來增長見識。”
唯獨大黃，目光幽怨的看著岳川。
老師，要不今天給我開小灶補個課？
孔黑子絲毫不顧岳川的感受，追問道：“岳先生，不知您有何良策，可令天下和而不同？”
岳川說道：“自然是瓦解霸權，令天下兩霸相爭、三足鼎立，又或者五龍同朝、七雄并立……”
大黃：“我也悟了！”
岳川心中暗道：你們是合起伙來欺負我的吧？
長卿擔憂道：“如此一來，不是紛爭不斷，烽火連天？”
岳川回答道：“霸權越分散，天下反而越安定，因為多一個國家，就多一個秩序的維護者！向內，我們可以化戰爭為競爭，以萬國爭霸賽來取代諸侯爭霸，保全華夏元氣，滋養華夏底蘊，此為尊王。向外，我們可以引導列國走出去，比如邊境之民北擊匈奴，此為攘夷！”
龍陽問道：“那，如何走出去呢？似姜國這般腹地之國，出路又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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