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好奇或渴望的看著大黃。
后者思考了一下，緩緩說道：“官不出城、權不下鄉，鄉村交給百姓自治，百姓們肯定會努力建設自己的家園。這一點毋庸置疑。”
“因為他們生于斯、長于斯、老于斯。他們會發自內心建設自己的家鄉，而且是一代又一代，鍥而不舍的改造家園。”
“官員治理地方，卻未必會發自內心的搞建設，唯一能做的就是靠道德和法律去約束他們。但是相對權力產生的利益，道德和法律太過單薄。”
伍子胥冷聲道：“黃相，難道為官者都是利欲熏心之輩嗎？”
“伍相，你種過地嗎？”
伍子胥頓時氣息一滯。
“沒有！”
大黃笑了笑，“假如伍相有十畝地，如果這十畝地永遠都是你的，可以傳承給子孫，那么，你會不會花大力氣施肥，改良土壤，讓這十畝地從薄田變成肥田？”
伍子胥遲疑了一下，“應該會吧！”
大黃點了點頭，“可如果每隔三十年，國家就要把這塊地收回去，然后重新分配，你還會像之前那樣花大力氣，甚至花錢，去給土地施肥嗎？”
伍子胥這回毫不猶豫，“絕對不會！”
“哈哈哈，伍相設身處地想一想，如果這十畝地換成一個鄉村，或者一個城鎮，官員會認真地治理嗎？”
伍子胥沒有回答。
因為答案很明顯。
三十年，幾乎是一個官員一輩子的政治生命。
為任一方，絕對不可能超過三十年，有可能五年、十年就升遷或者調任其他地方。
所以，他們注定不可能去下大力氣治理地方。
大黃呵呵笑著搖了搖頭，“官員就像是刀耕火種，新官上任三把火，把地上的雜草燒光，然后播種，根本不會考慮土地肥力的消耗。他們在乎的只是糧食收成。為了提高收成，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榨取土地的肥力。”
“這一片土壤貧瘠了，他們就回去其他地方，重新刀耕火種，重新新官上任三把火。至于那些被榨干肥力的貧瘠土地，只能靠下一任了。”
“下一任官員依舊刀耕火種，依舊重復前任那一套流程。于是，貧瘠的土地板結、硬化，最終寸草不生，淪為荒漠。”
“難道，這就是伍相想要的結果嗎？”
伍子胥搖頭。
這種話，誰敢接？
大黃接著說道：“以民治官，把剛才那一切反過來看就行了。百姓會認真耕耘土地，花大力氣施肥改良土壤，五十年不行就一百年，三代人不行就五代人。以愚公移山的精神建設家園。”
“因為他們的根在那里！他們祖祖輩輩都在那里繁衍生息！土地不僅給了他們生命，還是他們最終的歸宿！”
“所以，荒漠會在他們手中變成貧瘠的土地，貧瘠的土地會在他們手中變成肥沃的良田，肥沃的良田甚至會一步步變成富得流油的黑土地。”
伍子胥的注意力明顯被“黑土地”三個字吸引。
“敢問黃相，你見過黑土地嗎？”
大黃想了想，最終認真點頭，“見過！”
“黑土地真的很肥沃嗎？真的富得流油嗎？”
“沒錯！”
大黃很認真的點頭。
因為他出生和長大的土地廟周圍就是黑土地。
肥沃的土地滋生萬物。
即便沒有人治理，依舊能產出各種各樣的瓜果蔬菜。
鳥獸們都能吃飽喝足，一代又一代的繁衍生息。
天道自然，萬物和諧。
伍子胥眼睛中流露出濃濃的向往。
他從沒見過黑土地。
甚至都不知道肥沃的土地是什么樣子。
“我們吳國也能有黑土地嗎？”
大黃點頭，“只要你們吳國的百姓能夠年復一年耕耘，吳國的土地遲早會富得流油。”
“承黃相吉言！”伍子胥拱手一拜，“黃相，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
“你說！”
“黃相所說的道法自然、無為而治，真的能實現嗎？”
大黃看了一眼周圍眾人。
孔黑子重重點頭，“某，當為此貢獻畢生之力！”
長卿拱手，“我也是！”
王建等人也紛紛表態。
龍陽看了看左右，最終說道：“只要能讓姜國變得更好，我無條件支持！”
伍子胥眼睛中光芒一閃，突然問道：“如果，有一個事情可以讓姜國變得更好，但是會嚴重損害王子殿下你的利益，甚至讓您失去現有的一切，您會怎么選呢？”
這就像一把尖刀，狠狠戳在龍陽心口。
但是龍陽面色如常，哈哈一笑。
“我的利益，永遠和姜國一體！一致！如果伍相說的那種情況出現，一定是我站錯了位置，走錯了道路！”
伍子胥聞言，頓時嘆服。
“多謝王子殿下，我悟了！”
隨后，伍子胥轉向大黃，“還請黃相為我解惑。”
大黃點了點頭，“伍相，道法自然、無為而治并不局限于姜國一城一地，也不是我或者王子殿下一個人就能辦到或者阻擋的。”
“道法自然，何謂自然？我之前就說了，自然并不是人的自然，而是天地、山河、社稷、萬物眾生的自然。我們之前總是局限于人這個小群體討論，卻忽略了其他。”
“就拿吳國的航運來說，這就是人與水族精怪的和諧相處，沒錯吧？”
伍子胥點頭。
這對普通人或許是秘密，但是對于黃相，根本算不上什么。
“不瞞黃相，我們吳國百姓信仰河神大人，得到河神大人庇護，有了水族精怪相助。除此之外，我們還信仰土地公，有了馬蜂的相助，各鄉村的害蟲都被清理一空。”
大黃點了點頭，“這就是道法自然！人總是強調自身，把自己隔絕在天地之外，把其他一切生靈視作洪水猛獸，欲除之而后快。這種心態之下，如何道法自然？”
這回，伍子胥不犟了。
因為他真切感受到了“自然”的力量。
眼下還只是水族、馬蜂這兩個生靈群體，假如吳國能得到更多“自然”的力量，會是什么景象？
伍子胥瞬間明白“無為而治”的意思了。
不是什么也不做。
而是遵循道，遵循自然，讓天地萬物有序運轉。
然而，大黃還沒有結束。
“伍相，天地間除了萬物眾生，還有鬼物！”
“什么？黃相要借用鬼物的力量治國？”
大黃呵呵一笑，“為什么不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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