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黃沒有起身,只是朝黑臉漢子點了點頭,接著講述起來:
“我的老師說過,如果依靠掠奪別人才能改善自己的生活,實現自己的理想,那么,生活注定不會改善,理想也注定不會實現!”
“因為總有更強大的人去掠奪你的生活,破壞你的理想。”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向上爬是人的天性,這本沒有什么可恥的!”
“但有的人自己爬到高處之后,就把梯子拆了,斬斷了其他人繼續向上爬的途徑,并且想盡一切辦法阻撓其他人向上爬。”
“這些人卻不知道,他們上面的途徑同樣被別人斬斷,他們也同樣再也爬不上去。”
“上面的人寧可壘砌一堵堵圍墻,防止下面的人威脅到自己,也不愿用這些磚壘砌一個向上爬的臺階。”
“上方無路,人們只能將目光從上轉下,開始踐踏他人,將其他人踢到比自己更低的層次,如此循環往復,不斷內耗,所有人一起被困在了小千世界里苦苦掙扎。”
“人們逐漸將自己所在的小千世界當成唯一,最后忘記了上面有中千世界、大千世界。”
“下層人拼盡一切向更高一層的階級爬,爬上去后迅速搖身一變,踐踏原本同階層的人,不讓他們爬上來擠占自己的空間。”
“當他們爬到僅次于最高層,爬無可爬的時候,就只能爭奪那唯一的位置。要么被至高無上的人殺死,要么殺死至高無上的人,反反復復,無休無止的廝殺。”
“后續那些至高無上的人將會一代又一代筑高圍墻,將它越壘越高,越砌越厚,防止下層人威脅到自己的地位。”
“直到有一天,這個圍墻太高大,也太沉重,超越了負載的極限,轟然倒塌,砸穿了下面所有的階層。”
“然后,幸存下來的人們撿起囫圇可用的磚塊,重新搭建梯子,繼續向上爬……”
“又或者,直接原地建造圍墻,甚至堡壘!”
聽到這話,有人沉默,有人茫然。
反倒龍陽開口問道:“先生,您說的向上爬的梯子,是什么?”
大黃看向龍陽,回答道:“我的老師說,書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我的老師還說過,書到用時方恨少——腳下的書夠多,站的就足夠高,看到別人看不到的風景。”
龍陽:……
眾師兄:……
黑臉大漢:……
欺負我們沒讀過書?不知道書長什么樣?
龍陽接著問道:“如果梯子是書,那么,上面的人怎么把梯子抽掉呢?”
大黃回答道:“先把圣人書籍奉若經典,捧到不可置疑的高度。然后歪曲圣人經典,用自己的理念去解釋圣人話語,將所有不利于自己的人和事全部消滅掉。”
龍陽瞬間共鳴。
姜王就是這么做的!
區別在于,姜王手中沒有一本“圣人經典”。
或者,他唯一的“經典”就是——我恁爹!
黑臉大漢黑著臉說道:“如果這個圣人站出來辟謠呢?”
大黃笑了笑,“那就等他死了再把他追封成圣人!活著的人,不可能成為圣人!因為他會跳出來說話!”
黑臉大漢心中氣憤,但是仔細一想,對方說得很有道理。
黑臉大漢又說道:“如果,圣人在臨終前留下眾多著作,把自己的學說解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讓后人無法歪曲呢?”
大黃想都沒想,直接回答:“這樣的學說,注定不可能成為經典!經典之所以是經典,就是因為它能夠被統治者歪曲甚至修改!”
黑臉大漢還不服輸,繼續發問:“如果這個學說已經成為經典,并且不能被歪曲,不能被修改呢?而且已經傳唱天下,被眾多人熟知且認同!”
他覺得,這次對方應該無法反駁了。
不但黑臉大漢,眾弟子,以及龍陽、龍葵也都深以為然的點頭。
“那就一把火,全燒掉!再把學習這些學說的人,全殺掉!讓這個學說徹底消失!”
說這話時,大黃連一秒鐘的思考都沒有。
因為,這是岳川給他的講的眾多故事中的一個。
最平淡的一個!
所有人都呆住了!
被大黃這一番平淡卻充滿殺氣的話語震驚了。
黑臉漢子忍不住發自內心的顫抖。
龍陽眼睛微微瞇起,仔仔細細打量著大黃。
他忍不住想起那天與大黃對決時,在漫天劍意中看到的景象。
那個身穿玄服,頭戴旒冕,手執長劍的人影。
隱隱約約覺得這兩者有些聯系。
能夠領悟出這種意境的人,做出那種事并不稀奇。
大黃沒有在意眾人異樣的目光,而是抬手指了指上方。
“就像我剛才講的中千世界和大千世界一樣,它們或許真實存在,但是已經被徹底遺忘!并且再也不會被記起!”
“也許,你們所擔心的、所恐懼的事情,已經發生過了一次!甚至,不止一次!”
聽到這話,眾人心中的震驚與恐懼非但沒有消失,反而增長十倍、百倍!
世上是否真的有中千世界以及大千世界?
為什么我們從沒聽說過?
難道……
龍陽突然想到神魔封印!
這個秘密,只有父親知道。
但是一想到父親,龍陽冷冷的哼了一聲。
這種秘密,不聽也罷!
中千世界、大千世界,那就當它存在吧!
我龍陽,一定能登頂絕峰,遲早要看一看上方的景象!
隨即龍陽目光落在大黃身上。
此人實力超群,見識卓絕,倒是勉強有資格與我一同攀登!
反倒是黑臉大漢,閉著眼睛苦思冥想許久,最終絕望的睜開眼,瞳孔深處流露出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悲哀。
他站起身,越過眾人來到最前方。
然后以五體投地的大禮跪拜大黃。
大黃連忙起身攙扶,“先生,你我交流學問,只有聞道先后,卻無身份尊卑,不必行此大禮。我所學所述,也都是老師所教,不敢受此大禮!”
黑臉大漢堅持叩拜,說什么也不愿站起。
他昂頭看著大黃,目光中滿是希翼。
“先生,求您!求您告訴我,怎么才能避免所有的圣人書籍都被焚燒,所有的圣人子弟都被殺死。您既然能說出這種話,就一定有破解之道!”
“求先生教我!求先生教我!求先生教我!”
看到黑臉大漢不斷磕頭,其他人也紛紛醒悟過來。
黑臉大漢的弟子們立刻簇擁過來,跪倒下去。
“求先生教我!”
南郭合的弟子們也都跪倒下去。
“求先生教我!”
他們既非圣人,也非圣人子弟,但他們深刻感受到,這件事與他們每一個人的命運都息息相關。
龍葵看了看大黃,又看了看龍陽,目光中滿是征詢。
龍陽昂頭說道:“我已有答案!”
龍葵問道:“是什么呢?”
龍陽淡淡說道:“是我的答案!卻不是你的!”
龍葵又問道:“有什么區別嗎?”
龍陽想了想,說道:
“有區別!”
“對這個問題,每個人都要有自己的答案,并且付諸行動,而不是躺在原地,等其他人去破局。”
“每個人都有答案,才是真正的答案!”
“這,就是我的答案!”
“你的答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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