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都有些懵，被這其中復雜的門道繞暈了，錢大掌柜改口征倭國，那么這位“唯利是圖”的大掌柜一定是為了白銀，可現在卻是明顯的自相矛盾了。
大寧寶鈔已經發行數年，至今已頗為穩定，且已被百姓接受，紙幣總是比銀銅便利，尤其是大額交易更為便利。
既然已經有了穩定的貨幣，還要這么多白銀做什么？
這些人不是什么都不懂，偏偏還稍微懂點，這就有了疑問。
錢大富定了定神，還略微有些緊張，陛下就在面前，還明顯有拷問的意思，可不能露了丑，很多東西都是陛下教他的，但想要真正學會成為自己的東西，關鍵在于理解。
該從何說起呢？
錢大富想了想，便開口道：“有一個事實就是，在寶鈔發行之前，我們國家的錢根本不夠，我說的是市面上流通的錢……”
“白銀產量少是主要原因，再者權貴勢要積存白銀太多，老百姓手里根本就沒有。”
眾人點了點頭。
事實上，白銀并非主要流通貨幣，因為太少太貴太大額。
拿著一錠銀子去花就相當于拿著一張大額寶鈔去花，根本找不開。
于是，整銀錠子就被剪成了碎銀。
至于權貴勢要積存，這更是不可回避的事實。
錢大富開口道：“老百姓真正用的錢是銅錢，可銅錢也不夠用……”
他還沒說，最初造的元武大炮皆為銅制，一門火炮用銅極高，當時銅價大漲。
銅不止是鑄幣，還有工用民用，這就導致銅錢也遠遠不夠。
“你們要明白，錢并不是越值錢越好！”
錢大富反問道：“如果沒有銅錢，只用白銀那會是什么局面？”
眾人陷入沉思。
他又道：“現在的魏國就是錢太值錢做的害！”
很多人都已經懵逼了。
錢不值錢也不行，錢太值錢了還不行。
關寧沒有說話，一直旁聽著，財經事務，貨幣規則，他真正只教了兩個人，一個是錢大富，另一個就是薛慶！
錢大富比薛慶學的要好。
“這里面有很復雜的原因，便不細說了，只說我大寧的情況，大寧國力漸增，生產力逐漸提高，生產總值……及能創造出的總物料不斷增加，可貨幣卻不斷減少，如此便會影響、阻礙國家發展，于是大寧寶鈔誕生了！”
這番話說的是比較籠統的，錢大富也沒說的太細，想來這些大老粗們也聽不懂。
“想來你們都很好奇，為什么同樣是紙幣，為何大寧寶鈔發展至今，依舊穩定，而大魏寶券卻已經崩潰，這是因為大寧寶鈔，始終沒有超發濫印！”
錢大富沉聲道：“在這背后是有很復雜的運轉，為了維護保證大寧寶鈔的穩定，在大寧錢莊有大批術數精湛的色目，通過測算來嚴格控制紙幣的發行數目，僅是做到這一點，就費時費力，大寧錢莊和戶部都需要做很多事情。”
在關寧身后有隨行的朝廷官員，這些事情他們是知道的。
在朝廷各衙門中職權最大的已經是戶部為首，可最累的也是他們，元武新政幾乎都繞不開戶部，通宵達旦，全年無休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這樣做的目的就是保證大寧寶鈔的發行與生產所匹配，至少不能差的太多，能收能放。”
眾人肅然起敬，他們也是第一次知道這其中竟然有這么多學問。
“除此外，還設立了平交兌換金銀庫，寶鈔能跟金銀及時等價兌換，任何官員不得阻撓……其實這些都是在了保證寶鈔的信譽！”
“可是……”
錢大富話鋒一轉沉聲道：“這樣的寶鈔其實是虛的，也很容易出問題！”
“大寧寶鈔在發行之初是有瞄定物的，就是以朝廷儲金存銀發行，那時的寶鈔也被稱為金鈔銀鈔，其實就是這個道理，就像當時的鹽引鹽票……”
“我明白了！”
穆老將軍恍然道：“但隨著寶鈔逐漸被百姓認可，寶鈔的發行也不再是以儲金存銀為基準，而是以你說的什么生產……為準。”
“沒錯。”
錢大富贊嘆道：“穆老將軍可以來大寧錢莊做掌柜了。”
“其實很好懂，你剛才說了，金銀不足，流通的錢不夠才發行了寶鈔，若是還以金銀為準，也就改變不了什么。”
“就是這個道理。”
兩人對話間，才讓其他人明白這個道理。
程晦也反應過來了。
“如果現在有人拿著很多寶鈔去換白銀，實際上是換不出的，因為寶鈔比白銀多！”
“對！”
錢大富開口道：“所以我才說現在的寶鈔是虛的，從頭年發行寶鈔到現在數目已經翻了三番，而且還在逐年增加，也就是說放出的錢其實是越來越多的，這還是在極力控制之下……”
“誰都覺得錢越多越好，會不受控制的多印多發，且朝廷的核算也并非那么準確，再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陛下是懂得其中道理，而在陛下百年之后呢？大寧以后的皇帝還能控制嗎？”
錢大富的話發人深省。
他說的意思誰都聽懂了，意思是現在的大寧寶鈔延續下去，很可能會像現在的魏國一樣。
“所以，就需要給大寧寶鈔找一個瞄定物，白銀便是最合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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