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嚎啕聲飄蕩在荒漠里。
慢慢地，天空下起了雨。
冷雙易全身被雨打濕，跪在荒漠里，哭得不能自已。
解春秋和周眥在旁邊苦勸好久，冷雙易沉溺在悲痛的世界里，根本聽不見去。
凌風撐著一把傘，慢慢走過來，“讓他哭吧，哭出來心中郁結，才不會有后患。”
周眥和解春秋慢慢站起身，拿出兩把雨傘，一左一右站在冷雙易兩邊。
凌風看著兩人將雨傘交疊擋在冷雙易頭上，自己全身被雨水淋濕，小聲問道：“他這么傷心，是因為妻子和家人，不在了嗎？”
解春秋和周眥兩人默默地站在雨中，閉著雙眼一言不發。
有時候，不說話也是一種回答。
凌風嘆口氣，慢慢轉身，“來兩個人，給他們倆打傘。”
立馬有兩個修士跑過來，把頭頂的傘分給兩人一半。
雨越來越大，慢慢變成瓢潑大雨。
“其他人，去給那些沒傘的人打傘。”
隨著凌風的命令，修士們很快散開。
有人很快接受現實，架起靈舟迅速離開。
也有人像冷雙易一樣，沉溺在悲痛中難以自拔。
凌風默默走向不遠處，拿把椅子坐下來，一手撐著雨傘，一手摸著腿上的金毛小狗。
“小哈，你的幻境里，凌悲悲化身成了誰？還是什么？”
金毛小狗一言不發。
“不會是我吧？”凌風看著小哈驚訝的表情，笑了，“我的幻境里，也是你。”
凌風回想起在歡喜城內，身邊跟著兩只金毛小狗的場景。
“當我知道是你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完了，這輩子我再也不會離開歡喜城了。”
即使身邊有兩只小狗，他也不愿意殺一個。
“我也是。”小哈舔舔凌風的手心，當他身邊有兩個主人的時候，只想著怎么讓兩個主人同時開心。
凌風抱著小哈的腦袋親了親，看向遠處痛哭的眾人。
“殺了幻象里的凌悲悲，就能走出幻鏡，真的是仙君想出來的嗎？”
凌風撇撇嘴角，“以前的人肯定也知道，但是他們不敢開口。”
“走出來的人不敢承認自己做過的事，沒走出來的人對自己的境況難以啟齒。”
凌風笑了笑，“我猜仙君幻境里面的凌悲悲，就是凌悲悲，也就凌悲悲讓他吃癟了，哈哈哈。”
金毛小狗也笑彎了眼睛。
凌風笑著笑著，表情凝滯了，“所以，小哈，世間那么多人和物，為什么讓我們感受到悲傷的會是我們彼此呢？”
金毛小狗搖搖頭。
凌風嘆口氣，“是不是因為，我們在潛意識里，早就彷徨過分別？”
走狗是逆天的妖獸，說是神獸也不為過，生命恐怕和扶天界一樣漫長。
凌風修煉到頂，成為仙君，也終究有死的那一天。
“你給我取名的時候，我一眼就相中了‘哈’字。”走狗舔舔凌風的手心，“因為你一笑，就哈哈哈哈，我感覺肯定是個好字。小哈希望主人，永遠在笑。”
凌風呆呆地看著小哈，無比感動。
“哈哈哈哈。”凌風開懷大笑。
“汪汪汪汪。”小哈跟著開心。
大雨一連下了十天十夜，雨水才停止肉眼可見地被荒沙吸干。
慢慢地，地表漸漸有了存水。
慢慢地，存水匯聚成水洼，水洼匯聚成小溪。
慢慢地，一些種子破土而出，長出嫩芽。
大雨慢慢變小。
一天天過去，越來越多的修士鎮定了情緒，久久地凝望過歡喜城后，轉身離開。
冷雙易的嗓子已經哭啞，依舊跪在地上，魂不守舍。
“我要走了。”
無解慢慢走過來，跟周眥和解春秋拱手。
“小兄弟，多保重。”他彎腰拍拍冷雙易的肩膀，嘆口氣，慢慢走遠。
地上的嫩芽吸收了雨水，一節節拔高，一天變一個樣子，周圍漸漸變成一片小樹林。
不時有靈舟趕來，下來幾個修士，將悲傷的修士扶起帶走。
這天，幾個人走下靈舟，對著一個悲傷的修士大喊大師兄，卻久久沒有回應。
他們只好拿出擔架，抬走沒有生氣的大師兄。
江棉枝嘖嘖驚奇，“哎喲，這人比咱小易還傷心吶，不會也是因為媳婦兒吧？”
“啪！
云沐陽拍了肩膀一巴掌，“小易還沒好呢，你少說幾句吧你。”
凌風坐在椅子上，看著擔架上的人，“這人解不開心結，就算抬回去，也只能郁郁而終。”
抬著擔架的幾人動作一頓，又當做什么都沒聽到一般繼續前行，但臉不約而同垮了下去。
“啊？那也太可憐了。”
江棉枝搖搖頭，“我這輩子不要找媳婦兒，我可不想為情所困。”
“怕什么，變成他那樣抽了情根就行，照樣是個能吃能睡，能打能殺的好漢。”凌風一臉不在乎。
抬著擔架的幾人動作又是一頓。
“這么方便啊，大人，你現在就給我抽了吧？”江棉枝蹲在凌風椅子旁，一臉興奮。
凌風把湊近他的臉推開，“滾滾滾，抽了情根再動情心會消耗壽元，你這么年輕，斷情絕愛干啥？”
抬著擔架的幾人全身僵硬地上了靈舟，迅速離開。
“那小易怎么辦？”
江棉枝看著冷雙易蕭索的身影，緊皺眉頭。
“他那更麻煩，還有家人在里面。”凌風也茫然無措，“慢慢等吧。”
令霜端著一盤熱氣騰騰地白腹驢，朝著冷雙易走過去，“小易，新做的，嘗嘗不？”
冷雙易一言不發。
周眥跟他搖搖頭，擺手讓他退走。
小樹很快長高，長出花苞。
在某天正午時分，瞬間綻放，開出滿樹白花。
一種奇特的香氣彌漫在空氣里，冷雙易漸漸有了知覺，“什……什么味道？”
周眥聽到聲響，立馬跪在地上，把耳朵湊近冷雙易，“小易，你說什么？”
修士們紛紛圍過來。
冷雙易感覺心跳跟這種奇特的香氣產生了共鳴，整個身體和神魂泡在這種香氣里舒爽至極。
他努力發出聲音，“這是什么味道。”
解春秋聽清楚后，立馬答道：“是花的味道。大雨過后，荒漠里長出了樹，樹開滿白花，白花散發的這種味道。”
“扶我起來。”
冷雙易的聲音更加清晰了。
周眥和解春秋連忙把他攙扶起來。
“咔啪咔啪。”
冷雙易全身關節亂響，艱難地站了起來，他抬頭看著周圍樹上滿樹的白花，眼睛眨眨。
難道這就是凈魂樹？
江棉枝看他看樹，連忙湊過來介紹，“這是雅樹，以前我們三十重天很多地方有，后來慢慢絕種了，現在估計就這里有了。”
“其他重天也在慢慢絕種，個別地方有那么零星幾顆。”凌風走過來說道。
“雅樹？”冷雙易眼神漸漸迷惑。
凌風點點頭，“對，雅樹，滿身白花十分雅致，故稱作雅樹。也有很多別稱，扶天樹，凈魂樹，冥神樹等等各種叫法。”
“它很有特點，花開只開一天，今天什么時候開的，明天什么時候一定落。然后結出一種白色果實，不好吃，也沒什么用。”
江棉枝看著滿叔白花，一臉可惜，“其實花草樹木都是有思想的。雅樹應該是因為沒什么人喜歡，所以心情不好，自己慢慢絕種了。好可惜啊。”
“我喜歡。”冷雙易看著數之不盡的雅樹，露出了笑容，“我喜歡雅樹、扶天樹、凈魂樹、冥神樹，特別喜歡。”
周邊所有的雅樹，在這一瞬間，花朵紛紛更加用力地張開，迎風招展。
奇特的香氣愈發變濃。
解春秋拿著折扇，給冷雙易扇風，好像能把香氣都扇給他一樣，“這香味跟三紫蘭有幾分相似呢。”
“很香，很好聞。”冷雙易閉上眼睛，沉醉其中。
周眥跟著點點頭，想起了大山獵妖堂里的好多盆三紫蘭，不由得微微一笑。
凌風挑挑眉毛，這香味是有些像三紫蘭，不過，他覺得好像更像魔氣呢，“小易覺得好聞，就聞完了再走，大家散開休息吧。”
眾人紛紛點頭。
冷雙易終于恢復，他們也終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眾人這么長時間在一起，早就把冷雙易當做了主心骨。
沒誰都可以，沒冷雙易不行。
果然，第二天正午，白花小花瓣突然同時離開花蕊。
細嫩地花瓣在清風中飄揚，慢慢落在地上，灑了厚厚一層。
解春秋笑笑，“真有脾氣，說只開一天，就只開一天，一息都不耽誤。”
冷雙易從地上捧起一把花瓣，陶醉地聞了聞，“以后花開，我一定不能錯過。”
十二個時辰神魂與肉體的滋養，冷雙易的靈魂都舒服地直叫喚。
“花也賞了，我們這就準備離開吧。”凌風把眾人集合在一起。
解春秋舉手問道：“我們可以回家了是嗎？”
凌風笑笑，“對，你們已經成功通過金兵試煉第三關，等領完獎勵，就可以回家了。”
修士們立刻齊聲歡呼。
冷雙易也笑了，自由，也算是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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