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頭看時,卻與如心的雙眸正對上,一時間,水心有些癡了。
“沒事。”良久,她才反應過來,連忙掙扎著站了起來,但她的一條手臂無力地垂著,真氣反噬造成的后果讓她手臂暫時失去了知覺。
如心輕輕地抬起了她那條手臂,然后雙手撫了上去,從她的手腕,一路按捏著到肩膀處。
他的指法又輕又柔,真氣輕緩地進入了水心的體內,隨即她的手臂便恢復了正常。
如心抓著她的手臂做了幾個姿勢,淡淡地說:“剛才我在入定,真氣布滿了全身,你用手去觸碰所以遭到了反噬,不過還好,休息一下就好了,切記這幾天不能太勞累了。”
“嗯。”水心輕輕地點點頭,聲小如蚊。
與如心距離這么近,甚至能感受得到如心身上的氣息,這讓她兩臉緋紅,嬌羞無比。
其實水心身具媚術,閱人無數,尋常的異性根本不會讓她有這樣的感覺。
但是眼前的如心,卻讓她有種不一樣的感覺,甚至讓她的一顆心怦直跳,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如心松開了她的手,然后把雙手背到了身后。
他的臉上呈現出一絲復雜的神色來,似乎是有什么事情有些決而不斷。
“你……有心事?”水心抬頭看著如心,鼓起了勇氣問出了一句話。
“心事?”如心淺笑:“這個世界上,誰又沒能有點心事呢?雖然我佛前剃度,斬了三千煩惱絲,但始終身在紅塵。”
“有些事情,不斷塵緣是根本斬斷不了的。”
“你可以對我講講你的心事,老憋在心里挺難受的。”水心抬眼看向如心,試探地問道:“是因為明天蕩鳴湖的決戰之事嗎?”
“是,也不是。”如心抬起頭,幽幽地說:“明天的決戰,勝負為半之數,但這些事情都不是我所擔心的。”
“那你擔心的是什么?”水心有些好奇地問。
如心笑了笑,沒有說話,他喃喃地說:“我擔心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覺到有些心神不寧。”
“那天從寺廟里面回來以后,我的一顆心就已經亂了,初生生命帶給我的震撼,鮮血,新生交合在一起,我有種錯覺……”
“什么樣的錯覺?”水心問。
“仿佛那個被我抱在懷里的男嬰,就是我自己。”如心喃喃地說:“恐懼中來到這個世界上,周邊的一切喜怒哀樂,能聽得到,卻不能感同身受。”
“你這是代入到自己了。”水心釋然:“你知道自己的過往嗎?”
“并不知道。”如心緩緩地搖搖頭,他有些疑惑:“我代入到自己了?”
“是,你不知道自己的過往,這是記憶上的缺失。”水心解釋道:“鮮血、新生的生命,這一切能喚起你內心深處的記憶。”
“是這樣嗎?”如心悚然一驚,他的神色變得更加迷茫了,他喃喃地說:“難道那一切……不是幻覺,而是我的記憶?我被塵封的記憶,或者說是遺忘的記憶?”
“什么樣的記憶?”水心抬起眼看向如心,她有種直覺,眼前的這個向來寵辱不驚,如同神仙一樣的如心,似乎是也有著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
如心沒有回答,他閉上眼睛,回想起當天出現在自己內心深處那一剎那的畫面。
一個村子里面,一個小男孩站在村子的中央,他顯得有些無助,而他身邊則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尸體。
鮮血,尸體,這是他僅有的畫面。
他幾乎可以肯定那個小男孩就是自己,而那時候的自己至少已經有六歲,那個時候的他,不可能對于發生過的事情沒有一點印象。
而他……在六歲以前的記憶卻是一片空白,似乎是塵封了一般,又似乎是被人硬生生的抹去。
他回想起了那天在寺廟里葉星辰臨走前所說的一句話,如果他不正視自己的問題,那么這些問題就會在他的內心深處,最后變成心魔。
他沒有過自己父母的記憶,更不知道他們是誰,也不知道自己來自何處。
只是師兄告訴自己,他云游至一個村子,那個村子里的人因為瘟疫全部死亡,只留下了自己一個人。
他把自己帶回了大無相寺,整整三天三夜,自己才蘇醒過來。
醒過來以后,便不記得任何事情,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所以師兄代師授業,收自己為徒,賜法號“如心”
他從來沒有深究過自己的身世,因為他向來認為凡塵俗世如云煙,過去的事情,那便過去吧,若有一日緣分到了,自己就會想起那一切。
但那日鮮血與新生的氣息,似乎是刺激到了他內心深處某些東西,讓他似乎隱隱約約地想起來了一些東西,但又想不真切。
至于說師兄所說的瘟疫?什么樣的瘟疫,能讓所有人混身沾滿鮮血而死呢?
“其實我看得出來,我們兩個皆是命苦之人。”水心幽幽地看著他:“我們的名字里面同樣有一個心字,也許這就是我們的緣分。”
“我……乃出家之人,四大皆空。”如心怔了怔,生平第一次,說話有些結巴了。
眼前的這個漂亮的女人,是他斬之不斷的塵緣啊,從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他便已經確定了。
但他是如心,是大無相寺如家派高僧,他剃了度,皈依了佛門。
他在佛祖面前立下過誓言,他這一生,皆屬于佛。
即使是內心有所屬,但也只能把所屬的這些東西埋在自己的內心深處。
水心怔怔地看著他,突然,雙臂環抱,從如心的背后輕輕的抱住了他。
如心的身體一僵,從未近過女色的他,被水心突兀其來的舉動給弄傻眼了。
他雙臂一震,就要運起真氣震飛她,并呵斥她不可無禮。
“我喜歡你。”水心吐出了四個字。
短短的四個字,如同咒語一樣,讓如心頓時僵在了當場,他體內的真氣在這一刻也如同被阻斷的江河一般,再也施展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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