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應聘門衛，他有沒有跟你簽勞動合同？”
那么大一個工地，開發商也是知名地產，照理說一切都要按規章制度來辦事。
王貴大叔雖然年紀大了，但自行求職，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既然要了他，就應該按照規定給他辦理入職手續，起碼勞動合同這一條必須要簽訂。
而且工地屬于危險工種，承建單位都會購買保險，不然就是違規了。
聽到江風的提問，王貴大叔果然不知道什么是勞動合同，表示從沒聽說過也沒見過，更沒簽過任何字。
“沒簽啥勞動合同，俺尋思去找個小工的活，他說還沒開工，用不上，讓俺去看大門，說好給俺2000塊錢一個月，包住不包吃……”
當時經理說他年紀大了，能找到這份工作屬實不容易，不然就算去當小工也只能按天算，只能干些臟活重活，其他上腳手架上墻的活干不了。
王貴大叔一聽有道理，就答應去當門衛。
“2000多是不多，不過沒啥活，俺也樂得清閑，還以為工地干多久，俺就能干多久，沒成想出點小毛病，他就不要俺了。”
一五一十的把情況說完，皺紋橫生的黝黑臉上，眼淚都快流下來，要不是極力忍著，早就老淚縱橫了。
主要是他這個年紀想在省城找份工作很難。
要是個女的還好，做月嫂做保姆清潔工都行，像他這樣的，除了給人看大門，去掃廁所都嫌他年紀大，怕他摔倒了惹麻煩。
沒人會要。
所以能找到這份守工地大門的工作，對他來說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
2000塊錢的工資不多，但不用另外租房掏房租，一個人隨便吃點，一天的伙食費不超過15塊錢，節省點10塊錢也行。
一個月攢下1000多，這是在農村老家地里累死累活種地，怎么也賺不到的數字。
江風了解了情況之后，不禁在心里痛罵經理。
無論是王貴大叔還是他自己，都是給人干活，打工人何必為難打工人？
按要求招工，給工人該有的待遇不好嗎？還是說幫老板節約的錢，能落到他自己口袋里？
別說，還真有這個可能性。
簡單算筆賬，如果建設方給出的價格是3000一個月，那他們用了王貴大叔，每個月只有2000，剩下的1000塊錢就歸他們了。
至于其他勞動方面的糾紛，更是什么都沒有，因為王貴大叔是個半文盲，連字都認不全，還指望他懂勞動法，維護自己的權益？
勞動法這東西在他這里就是一紙空談。
所以在他出事后的第一時間，經理就跑過來單方面和他解除合約。
說好聽點是讓他回去好好休息，難聽點就是不要他了，并且錢貨兩訖，今后王貴大叔和工地再也沒有半毛錢關系。
看見王貴大叔失望又難過的表情，江風有些于心不忍，“你家里還有些什么人？房子有嗎？”
這個年紀工作確實難找，除非去黑磚廠和黑煤礦，不然想賺點錢難如登天。
“有老婆兒子，老婆是個殘疾，兒子腦子不好，一家人都靠俺吃飯哩……”
一邊說著，王貴大叔一邊在上衣里摸摸索索，找到了一個破舊的錢包。
打開錢包，從里面掏出一張泛黃的舊照片，“你看，這就是俺的老婆孩子。”
江風接過照片一看，正如他所說，一家三口除了他以外，一個只有一只胳膊，另一個30來歲了，對著鏡頭拍照癡癡的笑，流下口水，一看就不正常。
不僅如此，三個人拍照的背景還是一間水泥平房。
從建筑風格來看，大概率是扶貧造的房子。
沒想到王貴大叔會是這樣的家庭情況，江風本以為他只是從農村進城打工，家庭條件不太好，比較節省而已。
可現實是如果他丟了這份工作的話，一家人連飯都沒得吃了。
“你在這多休養幾天，我認識不少朋友，看能不能給你找份合適的工作。”
給錢給物同情他的話，江風覺得說出來很傷人的自尊心。
不管怎么樣，身為一個男人，哪怕年紀大了，條件再不好，也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否則王貴大叔也不會生活如此艱辛，也不愿意讓自己幫忙請護工。
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幫他找工作了。
王貴大叔聽說江風能幫忙找工作，立馬一臉感激的道謝：“謝謝你，謝謝你，俺有手有腳，啥都能干，只要給俺一份有住處的工作，工資少點也木事，再苦再累俺都能干！”
吃了大半輩子苦，在還沒入土之前，他必須多干一點是一點。
不然家里還有一個傻兒子，等他們老兩口走了，兒子身無分文又沒人照顧，餓死是遲早的事。
江風點頭答應：“你不用擔心，工作的事包在我身上，好好休養身體，不著急這一時半會。”
離開前，他再三囑咐王貴大叔一定要好好休養，謹遵醫囑，該吃藥吃藥，該打針打針，等病好了自然能去工作。
王貴大叔則樂呵呵的告訴他，他是被好心人打電話送到醫院來的，醫藥費還給他全部都包了，不至于連醫藥費都拿不出。
“醫生說俺還能住一個星期，俺讓他等錢沒了就通知俺，不用完好心人的錢不浪費了嗎……”
對于接二連三好心人的幫助，王貴大叔只能感慨世界上還是好人多。
根本不知道，從頭到尾幫助他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江風。
離開病房前，江風看見護工還算專業，便安心的出了醫院。
回去的路上，他一改往日的快速，慢慢悠悠的騎著自行車。
王貴大叔的家庭情況和遭遇讓他感到命運的不公。
錢都流向不缺錢的人，而苦都給了能吃苦的人。
這大概就是生活開的玩笑吧。
從知道王貴大叔長了兩顆心臟起，江風就決心不管付出多代的代價都要救他。
現在知道了他的家庭情況，更加堅定要給予他幫助。
工作的事倒好說，葉媛那邊安排不了的話，自己也能給他找到一個輕松的崗位。
只是心臟問題，江風產生了猶豫。
考慮要不要將這個消息告訴呂康，做好配型，把寧梔接過來完成換心手術。
王貴大叔擁有兩顆健康的心臟，是江風心中給寧梔換心臟的不二人選。
可萬一配型不合適，也不能強求。
但讓呂康準備配型，等于給了他很大的希望，要是不成功，會有更大的失望。
江風也不想看見寧梔空歡喜一場的失落，更無法下定決心承擔這份責任。
“哎——”
踩著自行車，他長長的嘆了口氣。
總覺得自己已經快無敵了，可一些生活中的事情就能難倒，或許是能力還不夠吧！
回到西山莊園。
葉媛早就去公司了，直到江風一早離開，特地讓傭人去打掃房間。
結果傭人根本打不開門，等他回來才知道房門被反鎖了。
“我有一些設計圖之類的重要文件放在里面，這段時間不用打掃，需要打掃的時候我會通知你們。”
明天就要出發去海城了，這一趟少說也得個把星期，把小女鬼獨自放在臥室里，其他人隨意進去兩邊都會害怕。
還是各不打擾比較好。
有葉媛的關照，傭人知道江風的地位非同一般，甚至比施詩還要高一點，對他的話言聽計從，“江先生放心，沒有你的同意，我們不會私自進去。”
“嗯，辛苦你們了。”
說話的時候，江風特地觀察了一下她們的年。
見過無數次，之前他一直沒關注過傭人的年齡，只知道清一色都是女人。
認真一看，應該也有50來歲了。
“我想問問，你的家人做什么工作？”
江風挑了一個年齡最大的傭人，估摸著有55周歲，近60歲的年紀。
放在其他行業，早就被勸離或者自行退休了。
不過江風記得她廚藝很好，比較符合葉媛的口味，一直負責做飯。
上了年紀的傭人被他突然一問，愣了一下，隨后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我家老頭在自家小區做門衛，女兒在讀研究生。”
聽完，江風又問：“做門衛待遇怎么樣？”
“待遇啊……”傭人不知道他問這些干什么，不過還是有問必答：“一個月2500，吃住都是自己負責。”
一個月1500，不包吃住，工資也不高。
不過在自己的小區做門衛，比出去找其他工作又強一點。
起碼省去了上下班通勤的麻煩，吃飯時間上樓就能吃上熱乎的飯菜，方便快捷，比年輕人上班吃的那些科技很活好多了。
江風淡笑道：“挺好，再過幾年孩子讀完書工作，你們也該退休享清福了。”
兩個人工作供一個小孩上學不難，女兒也爭氣會讀書，最多再辛苦個幾年，晚年生活很安逸。
聽到他夸贊的話，傭人格外高興。
畢竟在她們心中，江風也算半個主家，能夠關心她們的家庭生活情況，也是一種認可和親切。
江風自顧自的琢磨，王貴大叔這種情況做個清閑的小區門衛倒是不錯。
也算是重操舊業了。
上樓后，江風把鑰匙插進鎖里打開房間門。
門一打開，對流的空氣讓窗簾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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