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片陶瓷碎片，連塊布都沒有墊，亂七八糟的擺在地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剛打破的鍋碗瓢盆。
江風蹲在碎片前，專注著手里的東西，絲毫不在意其他人異樣的目光。
黑市一條街沒有燈，全靠擺攤的人自行帶電瓶拉線點燈，他沒有任何照明的工具，導致地攤前一片漆黑。
有人路過也只是匆匆地打量了一眼，并沒有停下來仔細看。
一是這種東西在海城實在不算熱門古董，二是來這淘貨的大多數是年輕人，對瓷器方面一知半解，更別說是破碎的瓷片了。
既不知道年份，又不知道器型，僅僅幾片碎片，買回去也沒有用。
就這樣，江風足足在攤位前等了半個多小時，別說買家了，連個人影都沒有。
難道今天就這樣一無所獲？
雖然來之前抱的目的不是賣貨賺錢，但是沒一個人感興趣，總歸有些失落的感覺。
江風用抹布把瓷片擦的锃亮，試圖引起過往行人的注意。
哪怕來個人，停下來和他討論一下這個瓷片大概是什么年份的也好。
想什么來什么，江風正打算再過半個小時沒人搭理就走了，一道佝僂的身影在攤位前駐足。
“這是哪里來的？”
只見一名七八十歲的老頭戴起掛在脖子上的老花鏡，拿起一片瓷片在手里仔細端詳，皺著眉頭向江風打聽道。
好不容易才等來一個人，江風連忙回答：“祖上傳下來的東西，也不知道值不值錢，特地拿過來看有沒有懂行的人……”
聽見他的話，老頭的目光從瓷片轉向他，嚴肅的眼神變得精明，撇了撇嘴道：“不老實！要真是祖上傳下來的，你就不會拿到這兒來了～”
言外之意很明顯，江風的說辭根本站不住腳。
“行吧，您說是哪來的就是哪來的，這都不重要，我只想知道這東西值不值錢。”
江風三句話不離錢，把一個利益至上的小攤販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老頭有些看不起他，又撿起另外一塊碎瓷片，看了好半天才說：“古董都值錢，不過要看賣給誰，那些販子肯定看不上，拿給我做研究倒是不錯。”
“這東西有研究價值？”
江風心中一動，他想盡各種辦法都打聽不到這些瓷器的年代和來路，只要能知道準確的朝代，手里那些完整的瓷器就好定價了。
老頭微微點頭，“應該有點，缺少專用工具，一時半會不好判斷，拿回去研究研究應該會有發現。”
說完，他把幾塊碎片放在掌心拼接在一起，出現了一塊完整的瓶口。
“你看，這肯定是個瓶嘛～”
“有花瓶，酒瓶，水瓶，長頸瓶，短頸瓶，你說的是哪種瓶？”
江風蹲在地上和他的視線齊平，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問道。
“額——”老頭聽見他如此專業的詞匯，稍顯尷尬，“那得花上點時間仔細研究，大晚上的，我看不準。”
說了半天還是不知道這些碎片的價值，江風臉上露出一抹禮貌性的微笑，指著地上這些碎片道：“可以，不知道您打算出多少錢？”
老頭聽到錢字，立刻警惕起來：“什么錢？”
“你不是說要把這些碎片帶回去研究嗎？”江風掏出一個塑料袋，展開準備打包，“能出多少錢？我好賣給你。”
一看他都做好了交易的架勢，老頭連忙放下手上的東西，“你別著急，我現在不買！”
他對江風解釋道：“像你這種來路不明的東西，我隨便買賣豈不是成了銷贓的渠道？再說了，就算帶回去做研究，也要向上面匯報申請經費，才有預算買。”
江風聽他啰里八嗦一大堆，只聽出兩個重點。
一是這些碎片肯定是古董，老頭多半也看出是從地下挖出來的，怕涉嫌違法不敢買。
二是他要買這些東西，程序很復雜，最少也得花上10天半個月。
結合這兩點，江風不想做他這單生意了。
萬一搞半天，他反手一個舉報，那可就虧大了。
再說還要買回去研究一段時間才能給出結論，自己為的就是找到這些東西的線索，沒有半點實質性的幫助，還不如不賣。
江風沉默著把地上的碎片一片片撿拾回去，裝進了袋子里，站起身道：“行吧，后會有期。”
看他突然要走，老頭急忙拉住他的衣擺，“哎…你別著急走啊！咱們還沒聊完呢，你走什么！”
“您又不買，有什么好聊。”
江風拎著一兜東西，往黑市的入口方向看去，想看看還能不能找到空位，擺在那邊應該不至于這么慘淡。
老頭攔住他前進的方向，吹胡子瞪眼道：“誰說我不買？這不是還在聊嘛！你這年輕人真是沉不住氣，開口閉口就是錢，古董的價值哪能用錢衡量。”
“不用錢衡量，用什么衡量？”江風感到無語。
出來擺攤，拋開錢，還有什么價值？
吃飽了撐的，閑的沒事，出來cos乞丐？
老頭一本正經道：“古董最重要的是它背后的歷史和故事，通過留下來的痕跡辨認它曾經的遭遇，見證一個時代的輝煌與敗落，把它的故事展示出來，流傳下去，銘記歷史才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
聽這口氣，不用說，起碼也得是個歷史專業的老師了。
江風開口問：“您是歷史方面的學者？”
老頭又是一番長篇大論：“那倒不是，不過對古董方面頗有研究和心得，經常參與一些古董的鑒別和欣賞活動，有很多自己的見解和收藏，非要稱我一聲學者也不是擔不起。”
“您直說，究竟是什么身份？我好給您打個折。”
擺攤半小時，江風別的沒學會，吸引顧客購買的套路倒是學得有八成了。
老頭咧嘴一笑，“日日鑒寶你聽說過吧？我是節目的特邀嘉賓，經常上電視和大家一起學習傳播古董知識……”
一聽他是鑒寶欄目的特邀嘉賓，江風下意識反問：“鑒定專家？”
“差不多吧，主要負責在臺下幫忙出主意和參與討論。”老頭清了清嗓子，十分自信的說道。
下一秒，江風直接拉開他的手，臉更是比驢拉的還長，黑著一張臉飛快離開。
什么日日鑒寶欄目的特邀嘉賓，就是在下面烘托氣氛的群演，50塊錢一天還管盒飯，是個人都能去！
真沒想到老頭這么能掰扯，難怪節目組指定邀請他當固定群演。
想必靠每天在下面拍掌和大叫好好好，賺的錢基本能和養老金持平吧！
還好意思說要向上級申請經費，怎么不干脆說想讓老太婆不愿意多給零花錢，壓根沒錢買。
江風一口氣從黑市的街尾走到街頭。
到了這一邊，人流量明顯增加了很多。
左看右看，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塊沒人擺攤的空位，拎著東西正準備過去，一條狗停在位置上撒了個泡尿做標記。
江風有理由懷疑今天不適合出門。
“汪汪……”
撒完尿的狗不知道怎么對他手里的袋子感興趣，沖過來大叫了幾聲。
見狀，主人立刻拉緊狗繩訓斥：“西瓜，不許亂叫！”
可惜沒什么效果，狗子仍然圍著江風手上的袋子轉圈圈，一邊聞一邊叫。
主人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道：“你這里邊是不是裝了吃的呀？我家狗子比較饞，聞到食物就走不動道了。”
“沒有，幾片破了的瓷片。”
江風看見這條狗長得不像寵物狗，更像是人們常說的中華田園犬，也就是土狗。
特地晃了晃袋子，傳出瓷片“嘩啦啦”的聲音，以此來證明里面放著的并不是食物。
沒想到小狗聽見聲音更加來勁了，興奮的跳起來就朝江風身上撲。
幸好江風反應夠快，往后撤退了兩步，不然就要被他的泥爪子搭一身了。
而這只小狗也不負眾望，寸步不離的跟著江風，只要袋子里的東西發出聲響，他就汪汪的叫。
不一會，就迎來了周圍人的好奇。
“要不給它買根烤腸吧，看給它饞的，還以為是家里的碗響該開飯了～”
旁邊攤主的話提醒了江風。
一直沖著這個袋子叫，八成是以為里面裝了食物。
看見旁邊有空位，他干脆蹲在地上，把袋子打開讓它看個清楚。
袋子一打開，小狗激動的耳朵都立了起來。
站在邊上左聞右聞，鼻子不停嗡動，眼睛也閃出24k的鈦合金狗眼。
狗主人無奈的笑了，“西瓜，這是古董，像你這種幼兒園都沒畢業的小狗根本不懂，別給人家弄壞了！”
大家都以為它看完之后頂多舔幾下就走了，沒想到的是看完袋子里的碎片之后，小狗猛的往后退了幾步。
緊接著，所有人都感到驚奇的事情發生了。
這條小狗居然前爪往前伸，后爪往后退，以一個極為標準的姿勢當場跪地。
而且還十分虔誠的低下頭，嘴里發出嗚鳴。
“這是？”
狗主人瞪大了眼睛，從來沒見過小狗這副模樣。
江風看見這個場面，也覺得不同尋常。
人們常說狗是最有靈性的動物，這只狗還是中華田園犬，屬于狗類最聰明最忠誠的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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