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對弈江山 > 第二百四十三章 人有三千疾,相思不可醫
  蘇凌和羊均陪著蕭元徹登上舊漳北城門城樓,剛上得城樓,便見有一人正帶著幾名軍士等在那里,見蕭元徹來了,忙走了過去。

  蘇凌正覺得此人十分面熟,卻見那人整衣大拜道:“南漳郡郡守鄧檀參見丞相!”

  蕭元徹略微點了點頭道:“起來吧,你早來了啊!那就隨著我們一起吧,畢竟舊漳城隸屬南漳郡,你這個郡守也更了解這里一些。”

  南漳郡郡守鄧檀應諾,這才恭恭敬敬的請著蕭元徹來到了城樓最前方。

  蘇凌頓時記起來此人,忙朝他打招呼道:“鄧郡守,可還記得蘇某啊!”

  鄧檀覺得這聲音十分熟悉,看了蘇凌半晌,才有些驚喜道:“你......你是蘇凌!”

  蘇凌哈哈一笑道:“鄧郡守好記性,我不就是蘇凌嘛!”

  鄧檀是個熱心人,忽然見了多年前的舊識,自然高興,一把握住蘇凌的手,十分親熱道:“自南漳一別,鄧某十分想念蘇公子啊!不想今日卻在此處見到了......你......你......”

  他原是想問問蘇凌如今怎么會跟在蕭元徹的身邊,卻又不好開口。

  羊均出言提醒道:“鄧郡守,如今蘇公子乃是主公身邊的將兵長史。”

  “將兵......長史!”

  鄧檀一驚,不由自主的松開了蘇凌的手。

  自己不過是個郡守,從五品,丞相府長史,更是將兵長史,那身份可還了得。

  蘇凌忙反握了鄧檀的手,一笑道:“鄧大哥莫要生分才是,在蘇凌心中,你永遠是我的大哥!”

  鄧檀聞言,心頭一熱,重重的點了點頭。

  蕭元徹轉過頭來,好奇的看了兩人一眼道:“蘇小子,你何時與這鄧郡守相識的啊?”

  蘇凌一笑道:“當年小子在南漳跟隨師父張神農學醫之時,曾有過一些難處,是鄧郡守仗義援手,我才渡過難關,化險為夷!”

  蕭元徹這才點了點頭,笑道:“那最好,這也省的彼此熟悉了。”

  蘇凌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要問鄧檀,卻由于蕭元徹在身旁,巡視城防又是一件大事,他只得將心中的話強壓下去。

  蕭元徹站在城墻之上,居高臨下,放眼望去,卻見城下不遠處,漳河滔滔留過,雖水勢湍急,但河道并不寬,搭了軍事浮橋,便能涉水而過。

  漳河正中,城門之下,乃是高挑的吊橋,如今蕭元徹大軍開進舊漳城,這吊橋和和城門早就閉了。

  再極目看去,前方一馬平川,皆是遼闊的平原地帶。

  北城門下果然是騎兵作戰的好去處啊。

  蕭元徹站在城樓之上,面色滄桑,眼神中隱隱有緬懷之意,不知想著什么。

  半晌他方轉頭朝三人道:“走罷,隨我巡視一番。”

  三人陪著蕭元徹巡視了一番城墻、城樓、城哨和城垣,對城防和防御工事做到心里有數。

  舊漳的確荒廢有了些許年頭,雖城墻、城垣還算完整,但西北處已有幾處塌方傾圮,頗顯破敗。

  周遭城墻雖然未倒塌,但好幾處城墻也不太堅固了,更有幾處有松散和窟窿破洞。

  令蕭元徹欣慰的是,雖然城池防御有些荒廢,但城墻還算完整,大部分防御工事還可以再用。

  這便省了蕭元徹好多力氣。

  待巡視完畢,蕭元徹這才重又走到城樓前方,眼望眼前遼闊的平原問道:“諸位覺得,舊漳城的城防防御如何?”

  鄧檀先開口道:“丞相,這舊漳此前苦漳河和灞河水患久矣。又是平原地帶,一到雨季,河水暴漲,城池有倒灌之危也。雖歷代郡守皆治理水患,卻總不見有起色。故而才有了此城之南的南漳興盛,舊漳城能動的百姓多多遷至那里。鄧檀任南漳郡守以來,曾多次道舊漳巡查,覺得此地離著南漳不遠,又離著沈濟舟的渤海亦不算遠,便想著,有朝一日若丞相與沈濟舟交戰,此處必有重要的用處,所以更曾派人加固城防,多多修繕,所以此城雖荒廢了些年頭,城防大體還可用的,加上這兩年天旱,漳河缺水,灞河的水量亦不足,所以舊漳城防多有保全!”

  蕭元徹聞言,重重點了點頭,朝鄧檀投去一個贊賞的眼神道:“你未雨綢繆,眼觀長遠,更是著眼大局,你每年修繕城防,如今咱們大軍才不至于無防御工事可用,鄧檀啊,當個郡守卻是委屈你了,有沒有想過當個太守啊!”

  鄧檀聞言,身軀一顫,激動道:“鄧檀不敢奢望,只想著能多做些事,一方面是為丞相分憂,另一方面百姓們的日子也過的好上一些!”

  蕭元徹點點頭道:“地方官員竟有如此胸襟,不易啊!等此次戰事結束,南漳和舊漳合并為一地,舊漳還是要重新興盛起來的,到時你便為這漳城太守吧!”

  “臣鄧檀謝丞相!......”

  蕭元徹這才又勉勵了鄧檀幾句,方向羊均問道:“羊均啊,你有何看法?”

  羊均忙拱手道:“臣細細看了,北城門城樓防御不需要再做什么,城哨需再稍作加固。另外吊橋繩索應換成鑌鐵的,以免敵人來攻,強制破鎖下橋。”

  蕭元徹點了點頭道:“不錯,我也有此意。”

  羊均又道:“現在要緊的是,除了城門周遭的城墻健全之外,其他地方城墻也好,城垣也罷多有倒塌損壞,有的還有窟窿大洞,這些才是需要人手進行修繕加固的,另外,要提高北城門方圓城墻的高度,讓敵人攻城時不容易攀爬才是。”

  蕭元徹點了點頭道:“很好,考慮的十分周全。”

  蕭元徹剛想再說什么,卻又大喊聲音由遠及近道:“報!報丞相!灞城六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

  蕭元徹眉頭一皺,看了看蘇凌三人,這才沉聲道:“哪處城防需要修繕,所需銀錢、物料、人力,由蘇凌牽頭,你們三個議個章程,最多一個時辰去行轅報我,我過目后,若無紕漏便著手開始修繕工事吧,若人手不夠,各營將士有你們調配!”

  蕭元徹又語重心長道:“不是我不給你們時間,沈濟舟不會給我們太多時間啊,我料最快三天,多則五日,他的軍隊便會塞滿這城頭下的沃野,所以咱們必須抓緊些了!”

  蘇凌三人忙拱手道:“喏!——”

  蕭元徹這才點了點頭,徑自先走了。

  待蕭元徹走后,蘇凌朝著羊均一拱手道:“內行的人做內行的事情,這工事修繕羊工部是行家,我跟鄧郡守也就跟著打個下手,不若羊工部先行回去,先擬個草章,我跟鄧郡守還有些小事情,說完之后再去尋羊工部如何啊!”

  羊均是個識趣的人,知道蘇凌跟鄧檀之間定有一些私人的事情要談,自己在此多多不便。

  他這才一拱手淡笑道:“好的,如此羊某便先走一步,在舊館驛恭候二位了!”

  蘇凌和鄧檀拱手與羊均告辭。

  羊均的身影剛消失在城頭,蘇凌便迫不及待的拉了鄧檀的手道:“鄧大哥,多年不見,蘇凌心中好多話要說,更有好多事相問......”

  鄧檀點點頭,也是神色激動道:“我也是,多年不見蘇凌兄弟,著實是有好多話說!”

  蘇凌一笑道:“走,咱們尋個說話的地方去!”

  兩人這才攜手攬腕,下了城樓。

  蘇凌和鄧檀在舊漳城中轉了一陣,舊漳破敗,街上稀稀拉拉的有幾個人走過。

  加上馬上要有大戰,所有人都是神色匆匆,街上的店鋪基本上都關門落鎖。

  兩人找了好陣子,這才在一條小巷中找到了一處面攤。

  這賣面食的是個老者,身軀佝僂,彎腰駝背,須發皆白,下面入鍋,盛面時手都是顫抖的。

  看樣子年逾七十的樣子。

  蘇凌和鄧檀便在這里坐了,蘇凌好奇問道:“這位老伯,為何這么大年歲了,還在此賣面食啊?”

  那老者口打唉聲,面色凄楚道:“沒有辦法啊,為了掙幾個老錢,混口飯吃啊。現在外面兵荒馬亂的,能動的都去了南漳,我這一把老骨頭,卻是只能在這里了。”

  蘇凌點點頭,嘆了口氣又道:“老伯您的兒女不管您么?”

  那老者聞言,忽的眼中垂淚道:“唉,老朽膝下只有三個兒子,數年前去給朝廷戍邊,未曾想沙涼反了一個王熙,自此之后,我那三個兒子音空信渺,再也沒有了消息,老朽覺著,他們八成是不能活了......”

  蘇凌和鄧檀聞言,無不唏噓。

  蘇凌又問了這老者有什么吃食,老者說只有黍面片湯和自己腌的咸菜。

  蘇凌點了點頭,又問有酒么。

  那老者忽的一笑,臉上皺紋綻開道:“老朽雖過的窘迫,但是總還是要找點樂趣,要不然總這么活著,豈不無趣?酒還是有的,是我自己釀的,品相差些,不過也能解解悶子,原是自己喝的,不賣,但我這小攤多日子沒人來了,今日你們來了,這酒便給你喝點,不算錢的!”

  蘇凌心中感慨。

  亂世浮萍,賤民草芥。

  卻善良堅強到讓人心疼。

  但見這老者在灶臺下方摸了一陣,顫顫巍巍的拿了一個酒葫蘆出來,拿了兩個碗,給他倆一人倒了一滿碗,這才笑道:“濁酒,兩位莫要嫌棄才是!”

  蘇凌忙點頭道:“老伯哪里話,有酒喝我們便心滿意足了,再說這酒聞起來倒是很香呢!”

  說罷,蘇凌和鄧檀皆取了這酒碗,端回到自己的桌上。

  少頃,兩碗面上桌,皆是白水煮了,灑了些鹽巴和咸菜,再無它物。

  老者又在旁邊腌缸取了些咸菜,撐盛了滿滿兩大盅,顫顫巍巍的送了過來。

  蘇凌忙起身接過。

  蘇凌和鄧檀這才一邊就著咸菜吃面,一邊飲酒。

  蘇凌端著酒碗,長嘆一聲道:“唉,民生維艱啊,像這樣的老伯,本該頤養天年,可是卻......”

  鄧檀也是嘆息不止道:“生逢亂世,活著就已然不易了,又有什么辦法呢......蘇凌啊,你還是這樣,憐憫窮苦百姓啊,張神農當年也是看重了你這一點,才傳你衣缽,如今你已經是丞相將兵長史了,還未改變啊!真好!”

  蘇凌笑道:“鄧大哥不也是一心為民的父母官!”

  鄧檀擺擺手道:“蘇凌啊,南漳一別,五年匆匆,你怎么就成了將兵長史了,快跟我說說!”

  蘇凌這才簡要的將從南漳離開后的事情跟鄧檀說了一遍。

  鄧檀聽完,連連點頭道:“不容易啊!真不容易!,張神農前輩和你家芷月若是知道你現在這么有出息了,定然會很高興的!”

  蘇凌聞言,心中一顫,顫聲道:“我阿爺和芷月......他們還好么?”

  鄧檀聞言,先是點了點頭,然后竟是微微愣了愣神。

  蘇凌見狀,以為張芷月和張神農出了什么事,急道:“鄧大哥,可是芷月和阿爺出什么事了么?”

  鄧檀忙擺擺手道:“蘇凌你別著急啊,沒出什么事,自你走后,南漳道倒也太平,經過那次事情之后,醫會會首便由大家公推張神農老爺子做了,又有我照拂,自然無事,弟妹有時閑了也會到南漳神農堂幫幫老爺子,日子倒是過的不錯!”

  蘇凌聞言,心中這才寬慰,點了點頭道:“這便好,這便好......否則蘇凌罪過大了。”

  鄧檀聞言,頗有些責備的口氣道:“在怎么說,芷月也是我南漳的小女娘,我可是南漳郡守,怎么也算半個娘家人,不是我說你,蘇凌,你這一走五年之久,也不寫個書信什么的,你是真的對不起芷月妹子啊!”

  蘇凌聞言,心中也是一陣難過,長嘆一聲道:“唉,龍臺事情紛杳,我也是幾生幾死,不是不想寫,實在是不敢寫啊,其實我亦寫了多次信,都封好了,可是臨了便又作罷。實在是我這幾年樹敵頗多,萬一有人順藤摸瓜,我怕打擾了芷月和阿爺!”

  鄧檀嘆了口氣方道:“唉,也真是苦了芷月妹子啊,她這人樂觀,臉上總是帶著笑,人前從來都是笑意盈盈,有事情的時候就幫著老爺子處理事情,沒事情了她也不愿閑下來,自己拼了命的找事情去做,有的時候給鄰里孤寡縫縫補補,有的時候就干脆在大街上上逗逗那些稚童,一臉的羨慕人家可以享受天倫之樂啊!”

  鄧檀一邊嘆息,一邊道:“可是大家都知道,芷月妹子是害怕閑下來啊,她若閑了便會覺得形單影只,心中苦悶啊,老爺子更是多次在我面前提起,每每深夜,她總是會在你住過的小屋中獨坐,一坐就是天亮啊!蘇凌,芷月妹子對你真的一往情深啊......”

  蘇凌聞言,猛地拿起酒碗,以酒碗遮臉,咕咚咕咚飲了幾口酒。

  烈酒入喉,滿心相思。

  張芷月!張芷月!張芷月!

  如今,他滿心里被這個名字塞得滿滿騰騰。

  忽的,他竟雙肩不住的抖動起來。

  “蘇凌,你這是怎么了......”

  蘇凌緩緩放下酒碗,鄧檀再看他時,見他早已滿臉是淚。

  “我終究是欠芷月妹子太多了啊!......”

  蘇凌似下了決心道:“這才若打了勝仗,路過南漳,我定接著芷月妹子和阿爺一起回龍臺!”

  “一家三口,永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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